“……若是能早日定下皇子的人選，這天地，宗廟社稷，百官和天下的百姓……所有的福祉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間……”司馬光在侃侃而談，趙禎神色恍惚的道：“朕昨日遷怒于韓卿，你竟然還敢進(jìn)諫……必須要選了宗室子為皇子嗎？”司馬光點(diǎn)頭。趙禎嘆道：“這是忠心耿耿的話，朕知道了?！彼抉R光躬身道：“臣進(jìn)此事，自謂必死，不想陛下寬宏如此，臣惶恐……”趙禎看著虛空，木然道：“這不是什么壞事，選宗室子為皇子，古今有之，你把奏疏遞給中書吧?！边f給中書就是走程序。司馬光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說道：“萬萬不可，此等事……當(dāng)陛下一而決。”??這話類似于‘此乃陛下家事’的意思，很是體貼。司馬光現(xiàn)在是同修起居注，在趙禎的身邊做事。稍后他尋個事去了政事堂。韓琦在處理政事，司馬光說了那件事，然后目光微微轉(zhuǎn)動?！岸汲鋈ァ！表n琦揮揮手，室內(nèi)就剩下了他們兩人，然后問道：“今日陛下說了些什么？”司馬光淡淡的道：“宗廟社稷之事……”韓琦微微仰頭看著屋頂，然后不禁笑了。旋即兩人的目光交觸，都微微頷首。這是一次默契的聯(lián)手，司馬光盡力了。韓琦得給出相應(yīng)的籌碼。“老夫知道上次你被沈安羞辱……”司馬光的神色瞬間變成了木然，說道：“沒有的事，韓相怕是記錯了。”“記錯了？好吧，那便是老夫記錯了。”韓琦笑的很是惡劣，“知道蘇軾嗎？”司馬光皺眉道：“聽聞他兩兄弟在準(zhǔn)備制科考試，很是自信。”“沒錯，那人自信的……目中無人?！表n琦微笑道：“他和沈安交好，可有人說要讓他折戟秘閣……你可滿意？”司馬光皺眉道：“韓相……此等話讓人莫名驚訝，下官和沈安并無恩怨，和蘇軾更無仇隙……韓相的話下官卻是不懂，下官告退……”韓琦含笑看著他出去，稍后外面進(jìn)來了一個小吏。“相公，司馬光果然是一身正氣啊！”這是韓琦的心腹，什么話都敢說出來。韓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去個人盯著司馬光，看看他去了哪?！鄙院笙鱽恚跋喙?，司馬光從咱們這里出去后就回了官家的身邊，一直沒出去?！薄肮 表n琦放聲大笑著，心腹納悶，卻不知道原因。等笑夠了之后，韓琦不屑的道：“什么君子？他若真是君子，先前就該和老夫辯駁，出去后更是該馬上去通知蘇軾避險，可他去了哪里？”心腹一想就有些震驚，說道：“難道是……假的？”韓琦冷笑道：“這世間有幾個真君子？范文正算一個，包拯不算，歐陽修更是不能算……他司馬光自以為城府深，可骨子里卻是個偽君子?！表n琦靠在椅背上，愜意的道：“這世間哪有那么多君子，范文正就是個例外，百年難得出一個，剩下的不是小人就是偽君子，或是庸碌之
輩……”他這話把自己都卷了進(jìn)去，卻怡然自得。……蘇軾兩兄弟的準(zhǔn)備很是充分，這一日凌晨，蘇洵早早把他們叫起來，父子三人匆匆吃了早飯，然后一起出門。蘇軾很是輕松的打個哈欠，蘇洵說道：“你前日和人打架，也不知道打傷了誰，幸而那人沒計較，不然你今日可還能去考試？以后要穩(wěn)重些，別整日……哎喲！”大門打開，蘇洵一出去就撞到了人，然后身體撲了過去?！鞍パ?！”臺階上坐著幾個人，蘇洵下意識的撲在了中間一人的背上，那人的身體本是要前撲，卻硬生生的扛住了這個沖擊。蘇洵穩(wěn)住了身體，后怕的出了一身毛毛汗。中間這人回身，聞聲出來的蘇軾看了不禁驚訝的道：“遵道？”左右兩邊的人也站了起來，蘇軾的心中頓時就感動的一塌糊涂：“元澤，仲p，哎……”這三人坐在大門外的臺階上打瞌睡，必然是不知道他們兄弟倆何時出門，就提早來等候。這份情義讓人……“安北呢？”這四人幾乎是形影不離，他們?nèi)藖砹?，沈安不該不在。趙仲p揉揉眼睛道；“安北兄先前說是去買早飯……”蘇洵心中感動，說道：“還買什么，到了外面一起吃?！币恍腥嗣诔隽讼镒?，就見沈安帶著兩個小販過來了?！鞍脖保 碧K軾招手，沈安急匆匆的過來，拱手道：“卻是急切了些，就叫了饅頭和藥湯，湯餅不能吃，否則頻繁出恭會招人矚目……”蘇洵拱手感謝：“這般辛苦，多謝安北?！鄙虬残Φ溃骸靶量嗍裁?，咱們都是一伙兒的?！碧K轍好奇的看著這幾個年輕人，不知道自己的兄長為何能和他們交好。一個是宗室子，一個是武人，一個是衙內(nèi)，一個是官員……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組合?。蓚€小販?zhǔn)炀毜呐藷狃z頭出來，堆笑道：“這位郎君說只要素饅頭，若是不夠，肉饅頭也有……”蘇軾不解，他就是個饕餮，有肉絕對不吃菜。蘇洵罵道：“蹲著吃！素饅頭吃了精神，頭不昏?！鄙虬颤c(diǎn)頭道：“正是這個意思?！毙枰３诸^腦清醒的時候，若是身體狀況良好，那么少吃點(diǎn)肉食最好。吃了素饅頭，喝了湯，一行人簇?fù)碇K軾兄弟去了皇城。此刻天邊剛有些亮色，宮門卻沒開。蘇軾靠著城墻在打盹，蘇轍卻沒他這等自信，看著有些緊張。稍后天色微明，百官開始來了，僵尸圍城的盛況再現(xiàn)。蘇軾兄弟未曾見過這等場景，不禁都呆了?！伴_門了?！币撮T打開，蘇軾拱手道：“多謝盛情，某此去定然不勝不歸?！边@才是蘇仙?。??唐有李白李青蓮，宋有蘇軾蘇東坡，二人可為一時瑜亮。沈安拱手道：“小弟靜候佳音。”蘇軾自信滿滿的道：“且備好美酒，出來后某與諸位賢弟共謀一醉?！边@貨很是自信，邊上的另外兩個考生卻緊張不已。此次制科只有四
人通過初測，也就是說，那么慎重的制科考試，目前就只有四個考生。這便是制科！能最后過了御試的，不是超級大才就是智商超群之輩?！疤K軾！”就在蘇軾準(zhǔn)備進(jìn)去時，后面?zhèn)鱽硪宦晠柡?，接著幾個男子就沖了過來，一人抓住蘇軾，一人揮拳準(zhǔn)備揍人。竟然敢當(dāng)著老子動蘇軾？我曰你仙人板板！沈安不禁目瞪口呆。動手的是兩個年輕人，拉住蘇軾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揮拳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都面目猙獰。沈安下意識的飛起一腿，踹倒了揮拳的年輕人，趙仲p一拳就撂倒了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然后上去補(bǔ)腳。跟著這二人來的幾個男子咆哮著沖過來，折克行冷笑著嚴(yán)陣以待，王卻沖了上去。艸！折克行見狀沒辦法，只得提前出手。等他們解決了這幾人之后，回身時，就見沈安單手拎著那個年輕人在暴打。趙仲p已經(jīng)停手了，正在和邊上來上朝的宗室長輩解釋道：“今日乃是制科考試的日子，這些人來攔截，多半是有情弊……”他看著很是純真，說的話又誠懇，讓人不禁聯(lián)想起了誠實(shí)這個詞。是個好孩子??！那邊被沈安吊打的年輕人喊道：“是蘇軾先……”沈安一拳封了他的眼，然后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上，喊道：“子瞻快進(jìn)去，別讓瘋狗給咬了。”蘇軾還茫然不知為何，他拱手道：“多謝安北，有事等某出來再說?！钡饶銈€毛線！看這年輕人的意思，蘇軾分明就是做了什么對不住他的事，若是真的要理論起來，蘇軾的考試就算是泡湯了。那年輕人躺在地上喊道：“蘇軾，你……嗚嗚嗚！”沈安伸腳踩在了他的嘴上，沖著邊上皺眉的司馬光拱手道：“司馬公莫不是想來和某過過招？”司馬光搖搖頭，然后板著臉進(jìn)了皇城。“安北兄，他定然是準(zhǔn)備去彈劾你?！卑屯醢彩辉谶@邊，所以沈安和王都有些肆無忌憚。“怕個毛！”沈安見蘇軾兄弟倆進(jìn)去了，就勸蘇洵趕緊去上衙，免得被彈劾。等蘇洵千恩萬謝的走后，侍衛(wèi)也得空出來了。“待詔，這個……是不是松了腳?！鄙虬驳哪_一直踩在年輕人的嘴上，當(dāng)松開時，年輕人的嘴唇已經(jīng)腫大的就像是香腸。他張嘴喊道：“救命……”侍衛(wèi)把他扶起來問身份。“某是王家人……太原王家……”“太原王家？”沈安不知道有這家人，但王卻低聲道：“安北兄，是權(quán)貴子弟。”被趙仲p撂倒的那個少年怒道：“某王詵，今日弄不死某，明日某弄死你們?！壁w仲p一臉無辜的道：“看看這人，他說要弄死某。”那幾個侍衛(wèi)目光冷淡，王詵一個激靈，就問道：“你是誰？”趙仲p很是純真的說道：“某趙仲p?！薄白谑易?？”王詵傻眼了，卻沒看到沈安在獰笑?！谌蜕希笤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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