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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大小乘佛法,觀音的佛心碎了!

唐玄奘沒有給她喘息之機(jī),繼續(xù)說:

“貧僧若去西天,為求真經(jīng),為解眾生之苦,開萬民之智?!?

“若在踏上征途前,便先貪圖袈裟之美,錫杖之威,心已不清凈?!?

“一顆被外物所染,被虛名所動的心,又如何能求得無上之法?”

他直視觀音。

“圣僧,您說,此二寶乃是助緣?!?

“卻不知,此等助緣,或許正是修行路上的魔障!”

“修行之路,一步一印皆是道場。遇山開路,遇水搭橋,磨筋骨,煉心志。若有此寶護(hù)身,邪魔不侵,那這萬里之行,與在長安城中散步,有何區(qū)別?”

“貧僧不敢受!”

他的聲音提高。

“亦不能受!”

一說罷,全場一片寂靜。

唐玄奘與孫悟空,一師一徒,一個從佛法義理出發(fā),一個用世俗邏輯切入。

二人配合默契。

“說得好!”

寂靜中,孫悟空的掌聲響起。

“法師果然有灼見!弟子聽得茅塞頓開!”

他看向那臉色發(fā)黑的觀音,笑了。

“修行修行,修的是心,行的是道!”

“這跟穿什么拿什么,有關(guān)系嗎?”

“要是穿件衣服就能成佛,那西天靈山的佛陀菩薩,豈不都成了天下的裁縫?”

師徒二人,一唱一和。

將觀音的贈寶點(diǎn)化,一場彰顯佛門恩德的儀式,駁斥成了一場鬧劇。

觀音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后化為鐵灰。

她僧袍下的手掌,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胸口起伏,呼吸都帶著氣流。

她是誰?

她是觀世音,佛祖座下的菩薩。

她化身前來,放下身段贈予寶物,這本是機(jī)緣,是恩賜。

這金蟬子轉(zhuǎn)世,非但不叩首拜謝,反而聯(lián)合一個小沙彌,將自己的一番好意,貶得一文不值。

這不是拒絕。

這是羞辱。

這是對她,乃至對整個西天靈山的挑釁!

她算到取經(jīng)人會歷經(jīng)磨難,算到路上會有妖魔。

她甚至算到這金蟬子第十世,心志堅定。

但她沒有算到,他會來這么一出!

他竟然從根子上,否定了她安排的“緣”!

更沒想到他身邊還跟著這么一個牙尖嘴利,句句戳心窩子的小沙彌!

對方看似胡亂語,卻總能讓她佛法神通無處施展。

一股沖動,在她體內(nèi)滋長。

那是一種想撕裂老僧的偽裝,顯露三首六臂的菩薩真身,以法力將一僧一徒鎮(zhèn)壓的沖動!

讓這兩個凡人,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神威!

然而,法力剛剛凝聚,即將沖破皮囊。

她心頭警兆鳴響。

神念掃過長安城。

她感知到了。

在皇城之巔,一道龍氣盤踞,散發(fā)著“生人勿進(jìn)”的意志。

那是人道氣運(yùn)的凝聚。

是人皇的威嚴(yán)所在。

此地,乃長安!

是人間帝王治下,人道法則昌盛之地。

在這里,仙佛也要俯首,神魔也要退避。

她若敢在此地顯化真身,動用法力,那盤踞的龍氣便會反噬,后果難料。

她強(qiáng)忍著現(xiàn)出原形,以法力鎮(zhèn)壓的沖動。

此地乃長安,人皇所在,她也不敢放肆。

轉(zhuǎn)而。

觀音那偽裝的面容上,溫和斂去。

一股威壓,從她身體里彌漫開來。

空氣溫度驟降,百官和禁軍們只覺得寒意從腳底沖上天靈蓋,打了個寒顫。

她吸一口氣,眼眸迸發(fā)出光芒,試圖做最后的努力:

“玄奘法師!你此差矣!”

聲音不再蒼老,變得洪亮,帶著威嚴(yán),震得人耳膜作響。

“你如今所修,不過小乘佛法,度己尚可,如何普度眾生?”

這一聲質(zhì)問,讓在場的李世民和文武百官聽出了話語中的壓迫。

他們看向唐玄奘,眼神中帶著擔(dān)憂。

觀音步步緊逼,聲音高亢,仿佛在替天下的蒼生請命。

“唯有我西天靈山的大乘三藏真經(jīng),方能解冤之結(jié),消無妄之災(zāi)!”

她高舉著錦斕袈裟,寶光映照著她此刻的臉。

“你拒此寶物,便是拒了西行之路,拒了你普度眾生之愿!”

話音落下,她盯住唐玄奘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到動搖與愧疚。

這是陽謀。

是裹挾著大義與責(zé)任的壓迫。

在她心中,計劃已然清晰。

唐玄奘是誰?

金蟬子轉(zhuǎn)世,佛門取經(jīng)人。

自小在寺院長大,受佛法熏陶,其信念早已烙印在靈魂。

如今用“無法度人”這頂帽子扣下,他豈能不亂?豈能拒絕?

觀音不給他思考的余地,繼續(xù)接口,聲音里帶著警告:

“你豈不知,若無法寶護(hù)身,這西行十萬八千里路,妖魔遍地,你這肉身,如何能到得靈山,取得真經(jīng)?”

她的聲音讓眾人眼前幻化出尸山血海。

一些官員面色發(fā)白,雙腿發(fā)軟。

“你以為的堅定,是迂腐!取經(jīng)人,需要的是智慧與勇猛,而非你這般固執(zhí)!”

壓力,層層遞進(jìn)。

她試圖用教義之分,來瓦解唐玄奘的佛心。

再用西行路上的危險,來摧毀他的意志。

最后,勾起他身為佛子的責(zé)任感,讓他別無選擇。

一切,都將水到渠成。

她甚至已經(jīng)想好,待唐玄奘面露掙扎,她便將袈裟披在他身上,此事便再無轉(zhuǎn)圜。

然而。

長安城頭,風(fēng)吹動了僧袍。

如今的唐玄奘,已不是那個只知誦經(jīng)念佛的和尚。

融合了金蟬子的記憶,以及十世輪回的教訓(xùn),他的心智與佛法,已遠(yuǎn)超觀音的想象。

面對觀音的威壓,唐玄奘聞,沒有懼色,反而一笑。

那笑容帶著悲憫,仿佛在看一個執(zhí)迷不悟的人。

“阿彌陀佛?!?

他誦一聲佛號,聲音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驅(qū)散了寒意。

“圣僧又著相了?!?

這幾個字,讓觀音營造的氣勢一滯。

“大小乘之分,亦是名相。”

唐玄奘開口,直視著觀音的眼眸。

“佛性一體,遍照大千,何來大???”

“若心有眾生,慈悲為懷,則一一行,皆是渡人舟筏?!?

“若心無眾生,唯我獨(dú)尊,縱使坐擁萬卷真經(jīng),亦不過是空中樓閣,自欺欺人?!?

他的聲音從容,字字敲擊在觀音的道心之上。

觀音的面色,第一次變了。

唐玄奘頓了頓,目光掃過身旁。

最后,他的目光回望觀音。

語氣從容,卻多了決絕。

“西行之路,若天命在我,則萬法相隨,自有護(hù)佑?!?

“若因果如此,命數(shù)已定,便是前路有千萬人阻我,吾亦往矣?!?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力量,源于此,而非外物?!?

“何須倚仗袈裟、錫杖,來自欺欺人?”

“你!”

觀音胸口一窒。

仿佛有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了她的心神之上。

她徹底語塞。

伸出手指,指著唐玄奘,那根原本穩(wěn)如磐石的手指,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她想要反駁。

想要呵斥。

想要告訴他,沒有佛門賜予的寶物,他連流沙河都過不去!

可話到了嘴邊,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yàn)樗l(fā)現(xiàn),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站在了佛理的至高點(diǎn)。

佛性一體,何來大?。?

慈悲為懷,皆是渡船。

何須倚仗外物?

這些道理,她懂,她比任何人都懂!

可從眼前這個凡人僧侶口中說出,卻帶著一種讓她無法辯駁的純粹力量。

她感覺自己的佛法、自己億萬年修持的智慧,在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變得蒼白無力。

眼前的唐玄奘,哪里還是那個任由她安排的棋子?

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一個披著唐僧皮囊的古佛!

油鹽不進(jìn),軟硬不吃。

偏偏他說的每一句道理,都讓她找不到任何從正面徹底駁倒的破綻!

一旦反駁,就等于否定了佛法本身的根基。

她,觀音菩薩,難道要當(dāng)著大唐君臣萬民的面,說“心有慈悲也沒用,必須要有我們的寶物才行”?

那佛門,成什么了?

李世民和周圍的文武百官、禁軍甲士,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下巴掉了一地。

這場面,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rèn)知。

那個溫文爾雅,謙遜有禮的唐玄奘法師,竟然拒絕了白給的無上寶物?

而且,還能引經(jīng)據(jù)典,說出這么一番連西天來的圣僧都無法反駁的深奧道理?

他們看看面色從容、寶相莊嚴(yán)的唐玄奘。

再看看那個被駁得啞口無,手指顫抖的云游老僧。

一時間,所有人的世界觀都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現(xiàn)場陷入了一種詭異到極點(diǎn)的寂靜。

落針可聞。

唯有那件錦斕袈裟,還在徒勞地散發(fā)著寶光,顯得無比尷尬。

人群之中,唯有一人例外。

孫悟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看著觀音那張從錯愕到震驚,再到如今鐵青一片的臉,心中早已樂開了花。

痛快!

太痛快了!

這出煞費(fèi)苦心安排的“贈袈裟”戲碼,算是徹底唱砸了!

“哼!俺老孫倒要看看,你如何再說。”

“論嘴皮子功夫,三個觀音你也不是唐玄奘的對手!”

這一點(diǎn),孫悟空還是自信的。

畢竟在原著中,自己原身有多少次都被那張嘴皮子說服了?

沒轍。

有些人,就是會說。

“如此說來,這袈裟與禪杖,法師是不要了?”

觀音的聲音沒有情緒,但字里都是威嚴(yán)。

錦襕袈裟,九環(huán)錫杖。

佛光縈繞。

這是佛門之寶,西行憑仗,身份象征。

僧人見了,都該叩拜。

唐玄奘卻搖頭。

“貧僧說過了。”

他一開口,聲音就蓋過了所有的議論聲。

“得來,何用?”

這一問,讓滿朝文武愕然。

那可是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寶貝的東西為啥不要啊!

唐玄奘不理會周圍的目光,直視觀音的眼睛。

“貧僧佛法,已烙印于心,非是一袈裟,一禪杖可動搖?!?

“心是佛,身是佛衣,行是佛杖。貧僧行走坐臥,皆在修行,又何須外物來彰顯?”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間多了一絲凜然。

“若妖魔臨此,貧僧佛心坦蕩,亦不懼他!”

“心有菩提,無物可怖。若心生畏懼,縱有萬千佛寶護(hù)身,亦不過是外強(qiáng)中干的懦夫罷了!”

此一出。

鴉雀無聲。

之前還竊竊私語的公卿大臣們,此刻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神情呆滯,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了天靈蓋。

這……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的……自信!

御座之上,身著龍袍的李世民,身體猛地一震。

他雙目之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地盯著唐玄奘的背影。

“好!”

一聲斷喝,如龍吟虎嘯,打破了死寂。

“御弟說的好!”

李世民竟是激動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這番話,著實(shí)讓他大開眼界!

與滿堂只知趨炎附勢、追名逐利的公卿不同。

這唐玄奘,乃是真正的佛法大家!

不貪富貴,不慕名利,一心只求本我!

他李世民,沒看走眼!

觀音菩薩周身那圣潔的光輝,似乎有了一瞬間的波動。

她那萬古不變的慈悲面容上,眼角的弧度,似乎收斂了微不可查的一分。

她見過無數(shù)虔誠的信徒,見過無數(shù)苦修的僧侶,也見過無數(shù)口燦蓮花的偽善者。

但眼前這個唐玄奘,她看不透。

他的佛心,純粹得可怕,也堅定得可怕。

觀音的氣度在瞬間恢復(fù)如常,仿佛剛才的波動只是錯覺。

她再度詢問,聲音比之前更添了幾分縹緲的意味,仿佛從九天之上傳來。

“那西天求取三藏真經(jīng),度化世人,你如何作想?”

這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錦襕袈裟和九環(huán)錫杖只是引子,西天取經(jīng),才是佛門布下的萬古大局!

不取經(jīng)?

鬧呢?

整個西游量劫,都將因此而崩盤!

這是她,是整個佛門,都絕對無法接受的結(jié)果!

隨著觀音此問一出,周圍空氣仿佛被抽干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如果說拒絕佛寶是特立獨(dú)行,那拒絕西天取經(jīng),就是對神佛的公然違逆!

然而,唐玄奘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神情。

他仿佛在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大乘小乘,不過是門戶之見罷了?!?

“貧僧身在長安,身在大唐,便度此間世人?!?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神情各異的文武百官,掃過御座上神情激動的李世民,最后又落回觀音的身上。

“圣僧遠(yuǎn)道而來,想必也見我大唐之繁華,萬民之安康。此間自有佛法流傳,亦有道法昌盛,百姓安居樂業(yè),何須貧僧舍近求遠(yuǎn),去一無所知之西天,求一未必有用之真經(jīng)?”

這番話,已經(jīng)不是狂妄,而是誅心!

他在質(zhì)疑佛門此舉的根本動機(jī)!

觀音的眼神,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真正的變化。

那不再是俯瞰眾生的慈悲,而是一種帶著審視的銳利。

但唐玄奘并未就此停下。

他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之上。

“如法師所,若求取三藏真經(jīng)之后,便可度化大唐上下,乃至萬方之民脫離苦海,早登極樂?”

這一句話,當(dāng)真是將觀音問住了。

她如遭雷擊,一時竟語塞。

尼瑪!

我問你去不去取經(jīng)。

你給我扯這么一堆沒用的出來?

最關(guān)鍵的是。

他問的這個問題,她根本無法回答!

她身為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行走世間億萬年,也無法度盡天下所有苦厄,渡盡所有蒼生。

求取一本三藏真經(jīng),就要行如此大功德之舉?

別說是她觀音。

就算是靈山之上,佛門萬佛齊出。

就算是那高居三十三天外,俯瞰紀(jì)元生滅的圣人親臨,也做不到!

人心,是世間最復(fù)雜的東西。

欲望,是永不枯竭的苦海。

如何能度盡?

看著觀音陷入沉默,唐玄奘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得意,只有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平靜。

仿佛這個結(jié)果,早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他雙手合十,對著觀音深深一拜。

“既然做不到,貧僧又何必舍本逐末,去追尋那虛無縹緲的宏愿?”

“度人,先度己?!?

“貧僧只修心中的佛便是。”

話音落下,他直起身子,清澈的目光中帶著一絲送客的意味。

“圣僧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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