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哲見他說的鄭重,也坐直了身體,
“張總信的過我,是我的榮幸。請張總見教了。”
張鶴壽長嘆了一口氣,看一眼舷窗外的一架正在移位的飛機,說:
“星云集團的內部情況,可能聞主任不是很了解?!?
“嗯,只是略有所聞。張總具體指的是哪一方面?”
“股權結構和人事方面的。我從做臺式電腦的組裝機生意開始,在商場也打拼將近四十年了,還好遇上了好時光,也走對了發(fā)展有路子,才有了今天這點家底??梢哉f的上是家大業(yè)大吧。
“只是我已經(jīng)七十了,還能干幾年,而且我這一輩子,也想過幾天清閑自在的日子。嘿嘿,打拼一生,究竟是為什么?我越來越糊涂了!”
聞哲瞟一眼張鶴壽,笑道:
“張總龍精虎猛,再干個二三十年沒有問題。像華為的任總,不是一樣在一線么?”
張鶴壽笑笑,說:
“老任是有家國情懷的人,我不敢比呵。聞主任就不要給我上迷魂湯了?!?
張鶴壽給聞哲倒了茶,才說:
“星云集團要人工智能、大數(shù)據(jù)運用、相關硬件制造這些領域,所幸是有一席之地的。但是未來公司究竟什么走向,我沒有底。我一旦百年之后,更是只有天知道了!”
聞哲見他一臉悲愴之色,酌斟的問:
“張總,您的身體如此健朗,公司運作也非常好,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張鶴壽搖搖頭,說:
“剛才我說了,公司股權結構、高層人事安排,其實都有隱患,弄不好,會把公司帶偏?!?
聞哲想到張鶴壽女婿丁詠平,與外人聯(lián)手,差點將星云大數(shù)據(jù)基地的股份出讓給一些“三代”衙內的。但是,自古疏不間親,這些話,他不好點破。只是含混的說:
“張總,前一段你們公司總經(jīng)理丁詠平的事,不是妥善解決,丁詠平不是調任公司監(jiān)事長了嗎?只是呀,您又親自兼任總經(jīng)理,夠辛苦的?!?
張鶴壽望一眼聞哲,苦笑說:
“我們常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嘿嘿,公司做到我這個程度,何嘗不是親人的關系算計、猜測,比親情更多。你大可把我公司內部的人一視同仁,已經(jīng)沒有什么親屬不親屬的了?!?
聞哲一頭的霧水,他可不想介入張鶴壽的家族利益糾紛中去。但張鶴壽千里迢迢坐著飛機來,總不是來向自己吐苦水、發(fā)牢騷的吧?
“張總,您既然把我當莫逆之交,我就不同您繞圈子。今日約我,您不會同我談您公司的治理,您自己是專家,又有專業(yè)團隊,用不著我置喙。您來,是想問我趙弦柱的事,或者說是怎么彌補對唐小柳吧?”
張鶴壽渾身一震,手上的茶杯掉在茶臺上,滾到了腳下厚厚的地毯上。
聞哲彎腰幫他撿起茶杯,用開水洗凈,重新倒上茶。
“謝謝?!睆堹Q壽喃喃著。
聞哲看他一眼,真誠的說:
“張總,您是至誠至性之人。商海沉浮幾十年,實屬難能可貴!您能不能聽我說幾句?”
“當然,當然!請講。”
“張總,逝者逝矣,往歲不可追,您同唐小柳的悲劇,有您的過失,但也是時代的悲劇。我您幾十年不能忘情,足見您是用情極深之人。您對趙先生的情感,有天然的血緣關系,但更多的,是將對唐小柳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我說我尊重您,也是由此而來。這世上始亂終棄的所謂成功男人無數(shù),誰會專情于一人?”
張鶴壽以手掩面,仰天長嘆,卻一不發(fā)。
“張總,以趙先生的現(xiàn)狀,他完全不需要你的任何幫助。如果您真的為他好,就沒有必要介入他的生活,那才是自私哩!”
張鶴壽臉色大變,說了幾個“可是”,但終究不知道他要“可是”什么。
聞哲說:
“我看見您在趙先生家里,看到他兩個可愛的兒子,也是您的孫子,您是舍不得吧?”
張鶴壽點點頭,低沉的聲音說:
“是的,是的。如果他們不能進我張氏族譜,我張鶴壽死不瞑目呀!”說著,他重重的將茶杯放在茶臺上,掩面長嘆。
聞哲看了他一眼,說:
“張總,您要趙先生或者他兒子認祖歸宗,那讓含辛茹苦養(yǎng)育他的趙石匠一家情何以堪?人,不能如此怎么吧?”
張鶴壽看了聞哲一眼,點點頭,說:
“聞老弟,但凡我現(xiàn)在的孩子有一個我滿意的,爭氣的,我也不會如此了?!?
聞哲看看他,自從自己登上飛機,心中的那個設想不斷在規(guī)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