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jīng)不是明升暗黜了,這簡直就是當(dāng)眾羞辱!
    那名小吏的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一絲同情。
    陳平川卻站起身,對著盧志安又是深深一揖。
    “多謝尚書大人栽培,下官定不辱使命?!?
    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憤怒和不滿。
    這場面他早在翰林院就見過了,結(jié)果呢?最后還是他贏了!
    盧志安看著他這副樣子,反倒覺得有些無趣。
    一拳打在棉花上,沒什么意思。
    他揮了揮手:“去吧?!?
    陳平川跟著那名小吏,穿過幾條回廊,來到衙門最后面一個偏僻的院落。
    院子里雜草叢生,只有一間破舊的屋子。
    門窗都有些歪斜,上面糊的窗戶紙也破了好幾個洞。
    “陳大人,到了?!?
    小吏指著那屋子,臉上有些尷尬。
    陳平川點了點頭,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面而來,嗆得人直咳嗽。
    屋子里,堆滿了小山一樣的陳舊卷宗,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胡亂堆在書架上。
    光線昏暗,只有幾縷陽光從破洞的窗戶紙里透進來,照出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而在屋子最里面,一個角落里,竟然還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官服,正佝僂著背,對著墻角一盤下了一半的棋局,怔怔出神。
    他似乎對陳平川的到來毫無察覺,整個人仿佛與這屋子融為了一體,充滿了腐朽和死寂的氣息。
    “這位是石主事?!?
    小吏小聲介紹道。
    “石問天,石大人。他……他在這里待了快十年了?!?
    說完,小吏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氣,行了個禮就匆匆跑了。
    石問天?
    陳平川想起來了,來之前張廷玉跟他提過一嘴。
    說兵部有個姓石的主事,為人剛正不阿,因為不愿與盧志安同流合污,得罪了梁黨,被貶到這里看管廢舊檔案,一待就是十年。
    人送外號,“頑石先生”。
    又臭又硬的一塊石頭。
    陳平川沒有去打擾他。
    他環(huán)顧了一下這間屋子,眉頭微皺。
    這環(huán)境,也太差了。
    他二話不說,挽起袖子,找來一把破掃帚,就開始打掃。
    掃地,擦桌子,清理蜘蛛網(wǎng)。
    他干得不緊不慢,有條不紊。
    屋子里頓時塵土飛揚,叮當(dāng)作響。
    那邊的石問天終于有了反應(yīng)。
    他緩緩地轉(zhuǎn)過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警惕和鄙夷地看著陳平川。
    “新來的?”
    陳平川停下手里的活,客氣地說道。
    “下官陳平川,見過石大人?!?
    “陳平川?”
    石問天冷笑一聲。
    “那個名滿京城,圣眷正濃的忠勇伯?怎么,被發(fā)配到我這等死的地方來了?”
    他的話里,帶著刺。
    他顯然以為,陳平川不過是又一個沽名釣譽,得罪了權(quán)貴被排擠過來的年輕人。
    這種人,他見得多了。
    陳平川不以為意,笑了笑。
    “石大人說笑了,下官是來學(xué)習(xí)的?!?
    他從自己隨身帶來的包裹里,取出一套精致的茶具和一小包茶葉,走到屋角唯一一張還算完好的桌子旁。
    生火,燒水,洗杯,沏茶。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很快,一股清新的茶香,就驅(qū)散了屋子里不少霉味。
    他將一杯沏好的熱茶,端到了石問天的面前。
    “石大人,請用茶?!?
    石問天看了一眼那澄澈的茶湯,又看了一眼陳平川。
    他冷哼一聲,把頭扭到了一邊,根本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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