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野已經(jīng)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在客廳一掃,掠過桌上的飯菜,最后,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汪青霖身上。
空氣,安靜了一瞬。
汪青霖抬起眼,隔著餐桌與門口的顧淮野對視,反客為主地問道:
“顧總這么晚過來,是有急事?”
顧淮野雙手插在褲袋里,幾步走進客廳。
目光掠過一桌菜肴,最后落在時書儀身上。
她正低頭撥弄著碗里的一小塊豆腐。
“急事倒沒有。”
顧淮野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熟稔:
“就是來蹭個飯。阿姨,不介意多雙筷子吧?”
“不介意不介意,王姨,快去添副碗筷,小顧還沒吃?正好,這魚剛上桌,熱著呢?!?
時母看了眼自顧自吃飯的女兒。
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她是真一點不尷尬。
讓她這個老母親在這兒緩和氣氛。
顧淮野道了謝。
他走到時書儀身側(cè)的空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時書儀終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又低下頭去。
汪青霖將一切收入眼底,轉(zhuǎn)而對時母道:
“阿姨,這湯燉得真好,火候足,味道醇?!?
“是吧?青霖你識貨,這是王姨的拿手湯,煲了四個多小時呢。”
顧淮野拿起湯勺,盛了一碗,卻不是給自已。
他將那碗湯輕輕放在時書儀手邊,聲音壓低了些,只夠她聽見:
“趁熱喝。”
時書儀動作一頓。
汪青霖目光掃過那只碗,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書儀好像更喜歡先吃飯再喝湯。是吧,書儀?”
問題拋了過來。
時書儀拿著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緊。
兩個男人的視線,一左一右,落在她身上。
一個帶著不容拒絕的關(guān)切,一個掛著溫文爾雅的詢問。
她沉默了兩秒,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送入口中。
“都好。湯不錯,飯也不錯?!?
沒有偏向任何一方。
顧淮野嘴角勾了一下,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在她離開后,他立刻讓人去查了“邢野”這個名字——
在她近期所有可查的接觸軌跡里,根本沒有這號人物。
她或許……只是隨口編來刺他的。
所以顧淮野自已把自已哄好后,又來找她了。
汪青霖也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xù)用餐,只是鏡片后的眸光沉了沉。
然而。
顧淮野不是個會安分守已的主。
桌布下。
他的左手悄無聲息地探了過去,掌心溫熱,按在了時書儀的大腿上。
時書儀夾菜的動作驟然一頓。
她原本打定主意誰也不搭理,此刻卻不得不微微側(cè)過臉,斜眸看向身旁的男人。
目光里沒有驚慌,而是質(zhì)問:“你想怎樣?”。
顧淮野迎著她的視線,眉梢微挑,眼底掠過一抹得逞般的、痞氣十足的笑意。
甚至指尖還在她的大腿上肆意地摩挲。
時書儀神色如常地用左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桌下的右手,卻在這一瞬間,快、準、狠地探出——
毫不留情地,狠狠一爪!
顧淮野渾身一僵,背脊瞬間繃得筆直。
喉間控制不住地溢出一聲極低的、壓抑的悶哼。
時母聞聲關(guān)切地望過來:
“小顧,你怎么了?臉色忽然這么……”
顧淮野猛地吸了口氣,強行壓下那股尖銳的痛楚與隨之翻涌的復雜刺激感。
他迅速調(diào)整呼吸,扯出一個還算自然的笑容:
“沒、沒事……阿姨,剛剛喝湯,不小心嗆了一下?!?
他說話時,目光射向身旁一臉平靜、仿佛什么都沒做的時書儀。
這女人……
下手真夠狠的。
也真夠……帶勁。
汪青霖低下頭,舀了一勺湯送入口中。
湯還是溫的,滋味醇厚,可他舌尖卻仿佛嘗到了一絲極淡的澀。
即便時書儀對他和顧淮野,都是一副疏離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
但他心里清楚——
她對他,是尊敬的,是客氣周到的,帶著一種清晰的分寸感。
像對待一位值得信賴的友人,或是一位需要妥善維護的合作者。
而她對顧淮野……
卻是放肆的,不經(jīng)思考的,甚至帶著點不管不顧的任性。
汪青霖緩緩放下湯勺,抬起眼,余光平靜地掠過兩人。
一個痛得暗自抽氣卻眸光灼亮。
一個面無表情仿佛無事發(fā)生。
某種無聲的、冰冷的認知,像細針,輕輕扎進了心口最柔軟的角落。
有些界限,并非靠禮貌與尊重就能跨越。
而有些放肆,本身……就是一種特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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