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港是一個地域性的稱呼,就像指一個城區(qū),一個社區(qū),而其中自然也包含著許多具體的角落。
達克烏斯行走時所經(jīng)過的地方,便叫作魚市。盡管使用時每日用魔法清理味道,盡管隨著杜魯奇的到來這里早已暫停使用,但依舊有一股若隱若現(xiàn)的咸魚味,頑固地殘留在空氣里,仿佛滲入石板縫隙,順著街角的風一點點往他鼻子里鉆,這讓他想到了他在阿爾道夫活動時的經(jīng)歷。
在洛瑟恩建立之初,這里就被規(guī)劃成專門用來賣魚的集市,所以才得了『魚市』這個直白的名字。而之所以設于北港,是出于實際的考慮:浩瀚洋的風浪過于洶涌,不適宜日常漁業(yè),而相較之下,內(nèi)海卻如地中海一般平穩(wěn)安寧,漁貨豐盛,最適合日復一日的捕撈與交易。
往日的魚市上,貨物通常鋪在一塊塊色彩鮮艷的毯子上,魚鱗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澤。這里陳列的往往都是最新鮮的魚類,背后依靠的是魔法保鮮的手段。
若有人膽敢將腐壞的海鮮帶入此地,腥臭氣息立刻會引起周邊阿蘇爾市民的不滿,直接向相關部門投訴,聲稱此舉:有礙觀瞻,破壞了城市的高雅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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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這里的漁貨定價總是比平常高出一倍。顧客必須參與討價還價的環(huán)節(jié),才能以相對『合理』的價格買下自己想要的食材。
當然,這其實是一種娛樂方式。
零售的買賣本就不是為了低價,而是滿足洛瑟恩市民的雙重需求:既能買到最新鮮的魚,又能在唇槍舌劍中消遣時光,最后還自以為占了便宜,心滿意足。
這樣的氛圍正是小市民們津津樂道的生活調(diào)劑。
至于大宗的漁獲交易,那往往更加混亂。更多時候,交易是在非正式的拍賣中完成,常常以服務抵償貨物。有限的倉儲空間也讓貨物無法長時間滯留,漁民與商販們不得不通過跳板,在船與船之間直接轉(zhuǎn)運貨品。
生活在洛瑟恩的高等市民,也就是那些貴族們,幾乎極少親自踏足魚市,他們通常只是派遣代理商或家族仆役代勞,自己從未沾染過一絲腥味。
然而,隨著杜魯奇的到來,魚市的命運發(fā)生了徹底改變。它被迅速改造為臨時的倉儲區(qū),大量木材與石料在短時間內(nèi)搭起了庫房與支架,堆滿了物資。
可如今,隨著戰(zhàn)爭的迫近,這些倉儲設施又被杜魯奇士兵和阿蘇爾勞工拆除,木板一塊塊被卸下,支架被推倒,仿佛整個魚市重新被抹平,回歸原貌。塵土散去后,看上去好似杜魯奇從未真正來過,這片地方的巨變仿佛只是幻覺,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達克烏斯走在其中,鼻端依舊縈繞著咸腥之氣,思緒也不免被這股氣息牽動。就在此時,他的身影突然被一道龐大的陰影籠罩。他下意識抬起頭,目光捕捉到了那在空中滑翔的巨影——是塞辛-哈爾。
此刻,這只來自森林的巨龍已經(jīng)恢復了真正的巨龍形態(tài),鱗片在陽光下泛出冷冽的光芒。她強勁的后肢緊緊拎著一個巨大的金屬箱子,正振翅朝城內(nèi)的方向飛去。
那箱子并非普通貨物,而是專門用來治療瑞安娜的隔離箱,其重量讓箱體在空中搖晃,反射出刺目的光點。
而在船上,除了塞辛-哈爾之外,還有斯普林特溫的身影,但并非斯普林特溫在執(zhí)行這項任務。原因很簡單,相比之下,斯普林特溫的體型過于龐大,在碼頭與船只之間根本無法展開動作,容易破壞秩序。精靈們還在緊張地往船上裝貨,此刻需要的是靈巧而有力的執(zhí)行者,而不是龐然大物。
至于那金屬箱為何會出現(xiàn)在洛瑟恩,而不是停留在伊萊斯忒港,這說來話可就長了。
盡管瑞安娜的情況在好轉(zhuǎn),但仍舊處于治療階段,恢復緩慢而謹慎。不過這件事與她本人關系并不大,至少在大局中,她只是一個需要被醫(yī)治的患者,而不是局勢的主導者。
原本的主治醫(yī)生——德魯薩拉,連同幾位副主治都留在了伊萊斯忒港。德魯薩拉的職責遠不止于單純的醫(yī)療,她在治療瑞安娜的同時,還需要協(xié)助處理南薩芙睿王國的民政事務。
與民眾體系有關的負責人幾乎都留在了薩芙睿王國的南部,像一張巨大的棋盤,每個人都在各自的格子上走動。
阿麗莎和阿薩諾克負責規(guī)劃土地;赫瑪拉負責民政事務;科洛尼亞則負責統(tǒng)籌相關器械;德魯薩拉則是典型的萬金油,哪里需要,她就會出現(xiàn)在哪里,她的身影無處不在?,斄胀瑯尤绱耍彩且幻S時能被派遣的全能型人才,填補著所有可能的空白。
在達克烏斯離開前的那一晚,他與德魯薩拉……可以說是互訴衷腸,也可以說是彼此的默契交流。因為他們心知肚明,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再難見面。
第二天,達克烏斯離開了伊萊斯忒港。他帶上了他的老伙伴們——吉納維芙、貝洛達、艾德安娜、暮光姐妹、塞辛-哈爾、斯普林特溫。除此之外,船上還有荷斯系的幾位重量級人物:奧蕾莉安、米瑟里昂、阿雷蘭妮與阿珊提爾。這些在荷斯白塔擁有席位的存在,此行并非隨意而為,而是要前往洛瑟恩開會,參與一場關乎荷斯系未來的重大議事。
結果……第三天,已經(jīng)飄在內(nèi)海上的船,卻突然折返回了伊萊斯忒港。那一刻,達克烏斯與德魯薩拉再次相見。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達克烏斯收到了一份來自洛瑟恩的消息。
消息中最關鍵的部分是:伊姆瑞克回到了塔爾·薩默桑,并帶回了一大群巨龍。這不只是一個名字和一群生物的簡單疊加,而是一種令所有人警醒的信號。更關鍵的是,這份情報表明,卡勒多方面正在準備對洛瑟恩發(fā)動進攻。
獅子搏兔,亦須全力。何況對方不是兔子,而是巨龍。
達克烏斯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做出及時的調(diào)整,不對計劃和隊伍進行再一次的修正和強化,那他就等于把自己置身于某種降智光環(huán)之下。
所以,船折返了。
德魯薩拉、科洛尼亞、阿麗莎、阿薩諾克、麗弗、芬雷爾、赫瑪拉、瑪琳,這些原本留守在薩芙睿王國的高階施法者們,也被重新召集,加入到返回洛瑟恩的行列之中。每一位的加入,都像在棋盤上多了一枚重量級棋子,讓局勢更具可能性。
除了船上的施法者之外,洛瑟恩方面的陣容,更是可以用群英薈萃來形容。
芬努巴爾的親戚、堅定支持者——凱莉絲·星辰之光;艾薩里昂的老丈人——阿努里昂;與芬努巴爾有著親戚關系,或出身于伊泰恩王國的議會成員們——貝爾-塔尼婭、莫瑞安、阿瑟莉絲都在洛瑟恩,此外還有貝蘭納爾。
而這還只是阿蘇爾一方的力量。
在杜魯奇方面,那更是重量級。以馬雷基斯和安娜薩拉這兩位傳奇施法者領銜的奧術院體系,是不可忽視的核心。除此之外,還有風暴織法者教團的領導者——賽芮妮,以及高階祭司——維爾莉特。
至于另一位半神薩里爾,他并未參與此次動身,而是選擇鎮(zhèn)守荷斯白塔,穩(wěn)固那片知識與力量的高地。
到了這,還沒完……
阿斯萊體系也在,來自安米爾的林地領主德琳娜,以及在那場戰(zhàn)斗中站在達克烏斯一方的莫德倫的林地領主莫蘭娜和提爾賽斯的林地領主阿瑞妲,此外,還有艾索洛倫現(xiàn)任先知——泰拉。
有道是你有巨龍,不好意思,我也有,此外我還有施法者和有代差的碾壓體系,從情報到民政,從參謀到軍隊。
你有一張牌,不好意思,我有很多張。
很快,達克烏斯就穿過魚市,來到一處由黑騎士和海衛(wèi)把守的建筑。
這里原本是酒館,是的,酒館,叫做埃爾代爾-伊薩克,翻譯過來就是飛魚酒館。
在杜魯奇沒來之前,酒館外圍滿是藝人、兜售小玩意兒的商販,以及叫賣烤魚與魷魚的攤位。市民們在買完魚后,不想拿回家,還可以在攤位上現(xiàn)場處理、調(diào)味、食用。
酒館入口由飛魚雕刻的裝飾框起,細致的鱗紋在燈火映照下仿佛微微閃爍。臺階向下延伸,宛如通向某種秘密的儀式通道,最終匯入一條短隧道,盡頭是圓形洞穴。鹽燈的柔光籠罩在洞內(nèi),墻壁上懸掛著海獸壁畫,粗獷而又古拙,墻內(nèi)嵌著幾個水族箱,海水在魔法維持下不斷翻騰,水草搖曳,奇異的魚類在其中游弋,映襯出一種詭異而迷人的氛圍。
洞穴非常大,格局出乎意料,除了提供餐飲和表演外,還提供住宿。
通常飛魚只出現(xiàn)自奧蘇安的東部,也就是北伊瑞斯王國、柯思奎王國和漂移群島的海域中,所以,這個飛魚酒館像是一間最初階段的連鎖店?
盡管這是他第一次踏入此地,但貝洛達早已與他提過飛魚酒館的事。
飛魚酒館是艾德安娜所在家族的產(chǎn)業(yè)。
他此刻所到的這家并非第一家,而是第二家。第一家位于柯思奎王國的首府——塔爾·柯瑞利,早已聲名在外,幾乎是座無虛席,普通民眾級食客常常需要在門口排隊等待。而第二家則可謂是原封不動的復刻,本來能在地面上搭起一座華美的建筑,結果偏偏硬生生挖出一片洞窟,以求完全還原那份風味。
隨著奧蘇安與埃爾辛·阿爾文的貿(mào)易興起,位于塔爾·伊瑞斯的第三家也在籌建階段,只是因為戰(zhàn)事驟起而被迫擱置。
進入洞內(nèi)后,可謂是燈火通明。秘法之球釋放的能量與配套的電燈光輝交織,把陰冷的巖壁照得明亮如晝,取代了之前昏暗的鹽燈。
這也讓達克烏斯第一眼就看到了正低頭審閱文件的芬努巴爾。
他依次打了一圈招呼后,徑直走到卡拉希爾身旁,半帶調(diào)侃地開口。
“我的心情很沉重?!?
卡拉希爾被這一句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原本已經(jīng)整理好的一份匯報被生生噎在喉嚨里,手指停在了文件頁邊,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底氣,不知該如何接話。
“我和你的叔叔有著過命的交情,但遺憾的是,我并沒有把你照顧好,我想,此刻林迪亞洛克站在你的面前,他都認不出來你?這讓我的內(nèi)心備受煎熬?!?
卡拉希爾面對這有鋪有墊的陰陽怪氣,先是愣了一瞬,隨即露出了唏噓的表情。他很清楚,盡管語中透著一股陰陽怪氣,卻并非冷漠無情,而是那種夾雜著責備與無奈的關切,達克烏斯對他的關心和那一絲歉意是實打?qū)嵉摹?
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的確非常不好,甚至糟糕到不堪入目的程度。壓力如同實質(zhì)的重擔壓在肩頭,讓他透不過氣。
他上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睡眠已經(jīng)是在前天,那也不過是在一張行軍床上斷斷續(xù)續(xù)地瞇了兩個小時。今天早晨,強行吞下的早餐沒過多久便被嘔吐出來,連胃都像在抗議,他平時是靠吃糖續(xù)命。身上的衣服更是許久未曾更換,汗?jié)n混合著煙味,散發(fā)出一股令人皺眉的味道,狼狽至極。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指尖蹭過眼角與鬢角,像是要把倦容與憔悴一并抹去。強行讓自己的表情恢復正常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氣,胸膛隨之起伏,仿佛要把郁積在胸口的陰霾一并呼出。
“這段時間你辛苦了?!边_克烏斯伸手拍了拍卡拉希爾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帶著幾分安慰與認可。手掌放下來后,他長長嘆了一口氣,眼神卻依舊停留在對方身上。
卡拉希爾的軍銜是高階恐懼領主,負責陸軍的后勤調(diào)度,可謂是權柄在握。但眼前的卡拉希爾卻已面容枯槁,眉宇間透著死灰般的疲憊,仿佛中了某種黑暗魔法般,在短短的時日里,從年輕銳氣變成了蒼老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