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若兩人？”明成苦笑：

“若非她為明麗籌謀，我至今都以為……”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大哥墜馬、二哥科舉無望、嫡母顏面盡失……這一個(gè)月來蘇府樁樁怪事，此刻全在記憶里泛起血色。

歐蕭突然大笑：

“好！這般殺伐決斷的主子，值得我歐蕭押上性命！”

馬鞭凌空劈開雨幕：

“七日為限，這一百把刀，我們給她磨利了！”

藥房里，蘇禾將猩紅藥汁倒入瓷瓶。

窗欞上雨水蜿蜒如淚，映著她唇角冰涼的弧度。

夜色沉沉，燭火搖曳。

小桃替蘇禾拆下發(fā)簪，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

“姑娘……將軍那邊，可知道您要去和親了？離啟程只剩七日了，咱們要不要……遞個(gè)信兒？”

蘇禾指尖微頓，銅鏡里映出她略顯蒼白的臉。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忽然覺得可笑。

前世記憶蒙蔽了她，讓她天真地以為，一個(gè)“留后娘子”的身份就能拿捏住單簡(jiǎn)那樣的人。

可如今，時(shí)間一日日過去，她心底那點(diǎn)微弱的希冀，也一點(diǎn)點(diǎn)熄滅。

——若他在意，早該來了。

——若他阻攔，太皇太后又怎會(huì)如此順利地將她推出去？

或許，她本就是棋局里的一枚棄子。

又或許，他的柔情、他的維護(hù)，從來都只是算計(jì)，就如同她也只是算計(jì)他而已！

“不必了?！彼_口，聲音輕得像一縷煙，“該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

小桃眼眶一紅，咬牙道：“將軍怎能如此薄情！姑娘救過他，他竟——”

“小桃?！碧K禾打斷她，唇角牽起一抹自嘲的笑，“本就是互相利用，何必當(dāng)真？”

話雖如此，心口卻像壓了塊石頭，悶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起身走到窗前，夜風(fēng)微涼，拂過她的面頰。

月光照在未化的雪堆上，留下斑駁的倒影。

——那夜，他曾在這里持劍而立，為她斬殺三名刺客。

——那時(shí)他的眼神，他的維護(hù)，如今想來，竟像一場(chǎng)精心編織的戲。

可笑她竟信了。

“把那盆金盞蜜桔擺在這兒吧?！彼p聲吩咐，嗓音微啞。

轉(zhuǎn)身回到床榻，蘇禾閉上眼，手緊緊抓住寢被：

——這一局，她不會(huì)再天真了。

一夜無眠。

第二日起來，蘇禾看了一眼蜜桔，開的正好，也不知道她離開時(shí)，蜜桔可會(huì)掉落。

“小姐，您今日還要去藥房嗎？”

“不去了，今日我要去祖母的院子走走?！?

“好！忠叔說，老夫人院子里的東西沒有動(dòng)過，每日都有人打掃?！?

穿過熟悉的回廊，推開那扇斑駁的木門，時(shí)光仿佛在此凝固。

蒲團(tuán)依舊擺在佛龕前，繡線脫落的地方還留著幼時(shí)她頑皮抓撓的痕跡。

她記得祖母臨終前說的話：

“這些都是禾兒愛玩的物件，留著罷，總有一天她會(huì)回來的?！?

前世的她終究辜負(fù)了祖母的期盼，被送去和親后再未歸來。

而如今——蘇禾緩緩跪下，指尖撫過蒲團(tuán)上磨損的紋路——她真的回來了。

檀香裊裊中，她合十雙手。

小桃悄然退下，將這一方天地留給她與記憶中的祖母。

菩薩低眉，慈悲依舊。

蘇禾忽然想起祖母每日跪在這里的呢喃：

“信女虔誠跪拜，愿菩薩能接我回家?！?

那時(shí)年幼不懂，如今才明白，被情愛囚禁半生的祖母，早已心如枯槁。

她額頭抵在蒲團(tuán)上，聲音輕顫：

“祖母……孫女此生，絕不再為情愛所困，求您保佑孫女…早日歸家?！?

最后一個(gè)“家”字咬得極重，那是魏國(guó)，是她必須回來的地方。

就在她重重叩首時(shí)，蒲團(tuán)中忽然傳來異樣的觸感——有什么東西硌得額頭發(fā)疼。

指尖探入陳舊的棉絮，觸到一片冰涼，抽出來時(shí)，一張泛黃的羊皮卷落在掌心。

蘇禾瞳孔驟縮，這是……祖母留下的？

當(dāng)她展開羊皮卷，上面的字跡如驚雷劈下，瞬間冷汗浸透了后背衣衫……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