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從李家?guī)С鰜淼?，唯一的一個箱子。

    里面裝著的，是她和女兒為數(shù)不多的，屬于自己的東西。

    幾件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念念的布偶小兔子，還有……

    她的指尖，觸到了一個堅硬的，冰涼的物體。

    她將它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已經(jīng)被盤得有些包漿的，木雕的小鳥。

    那是一個小小的，已經(jīng)被歲月盤得有些包漿的木雕。

    一只小鳥。

    雕工很粗糙，甚至有些笨拙，翅膀的線條歪歪扭扭，尾羽的弧度也顯得僵硬。

    看得出，是出自一個完全不懂雕刻的新手。

    孟聽雨的指腹，輕輕摩挲著木鳥粗糙的紋理。

    她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顧承頤坐在溪邊的石頭上，拿著一把小刀，笨拙地削著一塊撿來的木頭。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干凈的白襯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他說：“聽雨，送你個禮物?！?

    他說：“以后，它就是我，我不在的時候，它替我陪著你?！?

    孟聽雨的眼眶，微微有些發(fā)熱。

    她握緊了那只木雕小鳥，將它貼在心口。

    承頤哥。

    你雕刻了它，卻忘了它。

    你給了我念想，卻忘了你自己。

    沒關(guān)系。

    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所有的一切，我都會幫你，一點一點，找回來。

    夜色，如同暈開的濃墨，漸漸籠罩了整個顧家大院。

    念念洗完澡，穿著一身粉色的小兔子睡衣，在柔軟的大床上滾來滾去，精神十足，絲毫沒有睡意。

    “媽媽，念念不想睡覺?！?

    小丫頭抱著孟聽雨的胳膊，奶聲奶氣地撒嬌。

    “念念是小兔子，小兔子晚上要乖乖睡覺，明天才能長得高高的?！?

    孟聽雨溫柔地拍著她的后背，試圖哄她入睡。

    “那媽媽給念念唱歌好不好？念念想聽媽媽唱歌?！?

    “好?！?

    孟聽雨應著，唇邊漾開一抹溫柔的笑意。

    她該唱什么呢？

    腦海里，自然而然地，就浮現(xiàn)出了一段熟悉的，古老的旋律。

    那是很多年前，在平山鎮(zhèn)的那個夏天，顧承頤教給她的。

    一首幾乎已經(jīng)被人遺忘的，關(guān)于月亮和螢火蟲的民謠。

    她沒有多想，只是順著記憶，輕輕地哼唱起來。

    “月光光，照地堂，年年有個七月半……”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晚風拂過湖面，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寧靜力量。

    歌聲，順著半開的房門，飄了出去。

    穿過寂靜的走廊，悄無聲息地，鉆進了隔壁書房的門縫里。

    書房內(nèi)，只開了一盞冷白色的臺燈。

    顧承頤正坐在輪椅上，面前的電腦屏幕上，閃爍著一串串復雜的藍色數(shù)據(jù)。

    他神情專注，修長的手指捏著鋼筆寫寫畫畫。

    整個空間里，只有數(shù)據(jù)與邏輯在冰冷地運轉(zhuǎn)。

    那縷若有若無的歌聲，像一根極細的羽毛，輕輕飄了進來。

    起初，顧承頤還沒意識到。

    他的大腦被精密的公式和模型占據(jù)，任何外界的雜音，都會被他的潛意識自動屏蔽。

    然而，那歌聲，卻有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它繞過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智與邏輯，沒有經(jīng)過任何分析與處理，就那樣蠻不講理地，直接滲入了他記憶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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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著鋼筆的手指，微微一頓。

    “……螢火蟲，點燈籠，照著姐姐找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