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完全籠罩了縣武裝部大院,陸搖裹緊大衣,快步走向其中一棟。
霍庭深縣長下午從省城回來,晚飯前打來電話,只簡單說“過來吃飯”。
推開虛掩的院門,走進亮著暖燈的飯廳。桌上擺著四菜一湯,都是家常菜式。
霍庭深獨自坐在主位,面前的白瓷酒杯里還有小半杯酒,他手里捏著酒杯。
“縣長?!标憮u輕聲招呼,脫下外套掛在門后衣架上。
“哦,陸搖來了,坐?!被敉ド罨剡^神,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勉強扯出一點笑容。
“不用麻煩,這樣挺好?!标憮u坐下,拿起公筷先給霍庭深夾了塊看起來還溫?zé)岬募t燒肉,又給自己盛了碗湯。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凝滯,只有碗筷輕微的碰撞聲。
保姆阿姨悄無聲息地進來把湯碗重新加熱后端上,又悄悄退了出去。
陸搖不急。他小口喝著湯,等著霍庭深開口。他知道,縣長叫他來,絕不會只是吃頓便飯。省城之行看來不順,這頓飯是排解,也是商議。
霍庭深端起酒杯,也不勸陸搖,自己仰頭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讓他皺了皺眉。陸搖也跟著連喝幾杯?;敉ド羁戳艘谎坳憮u,忽然問道:“你酒量好像不錯?臉都不紅。”
“還湊合。”陸搖笑了笑,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陪了一小口。他知道霍庭深酒量一般,此刻并無拼酒之心,便也控制著節(jié)奏。
果然,霍庭深又自飲了兩杯后,臉上泛起紅暈,他看著陸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跟你這么能喝的人喝酒,沒意思。不喝了,吃飯?!?
后半頓飯,兩人聊的都是些不痛不癢的話題,陸搖應(yīng)對得體,但心思玲瓏的他,越發(fā)肯定霍庭深在省城遇到了不小的挫折,而且這挫折很可能關(guān)系到其明年乃至更遠(yuǎn)的仕途走向。
飯后,移步書房。
陸搖熟門熟路地找到茶葉和茶杯,為兩人泡上熱茶。
陸搖將茶杯輕輕放在霍庭深手邊,然后在他側(cè)面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沒有繞彎子,直接切入核心:“縣長,這次省城之行,還順利嗎?關(guān)于你明年的安排,是繼續(xù)留在大龍縣,還是回調(diào)省廳,或者……有其他更好的去處?”
霍庭深端起茶杯,卻沒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著溫?zé)岬谋?,目光落在裊裊上升的熱氣上,半晌,才緩緩?fù)鲁鲆痪湓挘骸扒闆r……可能不太妙。真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計劃趕不上變化。”
陸搖心中一凜,面上卻保持著平靜,沒有急切追問“怎么不妙”。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吹了吹,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結(jié)合徐小川透露的信息,他試著推測:“是因為……江州市兩級班子即將調(diào)整,風(fēng)向變了,波及到了我們縣里的人事安排?市里……是不是不想放我們大龍縣完全脫離掌控?”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霍庭深微微變化的臉色,繼續(xù)深入分析:“我們縣今年gdp破了六百億,又有金礦這張牌,戰(zhàn)略地位和經(jīng)濟發(fā)展?jié)摿θ庋劭梢?。市里大概不會甘心就這么讓省里直接加強管轄,或者讓我們完全‘脫韁’。他們肯定要在省里爭取,要么把人事主導(dǎo)權(quán)拿回去一部分,要么在別的方面得到補償。這中間的博弈……恐怕很激烈?!?
他最后補充道,“如果我是市里領(lǐng)導(dǎo),也會這么做,這是權(quán)力架構(gòu)的天然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