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芬的眼神躲閃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那個一直悶不吭聲的李老實就搓著手上前,憨憨地開了口。
“小晚丫頭啊,你看……這天也不早了,咱……咱先進村,把家當卸了再說?”
林晚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拉起周小草的手,看了一眼秦書涵。
秦書涵立刻會意。
兩人一左一右,把周小草從牛車邊拉了出來,直接就往林晚家走。
“嬸子,李叔,你們先把東西拉到李叔家安頓好。小草跟我們是朋友,好久沒見了,讓她先去我家坐坐,說說話?!?
周秀芬張了張嘴,最后也只能點點頭。
林家西屋的炕上,李秀英早就把涼席擦得干干凈凈,還特意在炕上多鋪了一層柔軟的舊褥子,生怕硌著人。
林晚扶著周小草在涼快的炕沿邊坐下,順手拿起一把大蒲扇,輕輕給她扇著風。
“快坐下歇歇,看你這一頭的汗?!?
秦書涵端過來一碗剛從井里拔出來的綠豆湯,里面還放了點冰糖,絲絲地冒著涼氣。
她把碗塞進周小草手里。
“小草,喝點解解暑,敗敗火?!?
周小草捧著那碗綠豆湯,看著眼前為她忙前忙后的林晚和秦書涵,心里那股子委屈又翻上來了。
“林晚姐……書涵姐……”她一開口,聲音就帶了哭腔,“我……我給你們丟人了?!?
“說啥傻話呢?!绷滞碜剿磉?,把她攬進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誰都有考不好的時候,這有啥丟人的?!?
“不是的……”周小草把頭埋在林晚的肩膀上。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把家里沒錢治病、她娘被迫改嫁的事,都哭著說了出來。
只是關于去公社查分的事,她怎么也不肯細說,就一口咬定,是自己分數(shù)不夠落榜了。
林晚和秦書涵聽著,心里又酸又堵。
秦書涵更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眼圈也跟著紅了。
等周小草哭累了,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林晚才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坐直了。
“小草,”她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問,“那你往后……有啥打算?”
周小草低下頭,聲音悶悶的:“我不知道……可能……就跟著我娘,在屯子里,干點農(nóng)活吧。”
“干農(nóng)活?”林晚搖了搖頭,“那不是屈才了嗎?”
她頓了頓,像是做了個決定。
“小草,你別去干農(nóng)活了。你來我們生產(chǎn)小組吧?!?
周小草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我……我能行嗎?”
“咋不行?”林晚笑了,“你不是也考了三百多分嗎?說明你腦子好使,比我們小組里那幫只認識自個兒名字的嫂子們,強了不止一百倍!”
她掰著指頭,開始給周小草畫大餅:
“我們小組現(xiàn)在攤子越來越大了,正好缺個管賬的。書涵姐她馬上要去上大學了,我正愁沒人接她的班呢?!?
“你來呢,就接書涵姐的班,當咱們小組的秦會計的接班人。每天就負責記記賬,算算工分,月底發(fā)發(fā)錢。活兒不累,還體面。”
她又補充了一句,像是在說一件頂頂了不得的大事:
“而且,我們小組,是算工錢的,不是記工分。干得好,一個月下來,掙得比村里壯勞力一年掙得都多!”
周小草聽著林晚這番話,那雙黯淡的眼睛里,慢慢地,重新燃起了一點光亮。
“林晚姐……”
“就這么定了!”林晚一拍板,
“從明天起,你就是我們前進生產(chǎn)小組的會計兼質(zhì)檢員了!走,姐帶你去看看你的辦公室!”
夜里林晚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三百五十分,超了本科線十幾分,就算遼安大學錄不上,掉檔到省師范學院也綽綽有余了,怎么會直接落榜呢?
宿主,周小草這件事,有點邪門。
林晚心里一緊:你也覺得不對勁?
嗯。小瓜的聲音很嚴肅,
我剛才調(diào)用權限,查閱了今年遼安省的高考錄取數(shù)據(jù)庫。數(shù)據(jù)顯示,周小草的考分是350分,這個分數(shù),在全省的文科考生里,排名很靠前。
那她為什么會落榜?林晚追問。
問題就在這兒。小瓜的聲音聽起來也很費解,
按照正常的錄取流程,她的分數(shù)應該會被好幾所大學提檔。但是……我查不到任何一所大學向她發(fā)出錄取通知的記錄。
林晚徹底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