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內再次重歸死寂,只有燭火在墻壁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子。
慕清辭看著雙目通紅、強忍淚水的洛泱,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因師傅,我等今日前來……”
“還有人來嗎?”
了因此刻抬眸,聲音平靜地截斷了她的話。
慕清辭微微一怔,顯然沒有預料到會這樣問。
但她還是輕聲答道:“有。但要等一些時間?!?
了因輕輕點頭,指尖緩緩摩挲著那顆被他打磨得溫潤的念珠。
燭光在他光潔的頭頂投下一圈淡淡的光暈,卻照不進他深邃的眼眸。
“人和人之間,其實很奇怪?!彼穆曇艉茌p,像是在自自語,又像是在對某個看不見的人訴說。
“能突然之間變得很熟悉,也能突然之間變得很陌生?!?
洛泱抬起頭望向了因,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什么。
了因也在這時抬起眼,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臉上。
那雙平靜如古井的眸子,此刻卻像是掀起了細微的波瀾。
“其實自入皇城之后,我便一直在等你來?!彼穆曇粢廊黄椒€(wěn),但細聽之下,卻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可……”
他搖了搖頭,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
“若沒有我與了尊那一戰(zhàn),你是不是還不想出現(xiàn)?”
洛泱的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燭火在她臉上跳躍,映照出她眼中翻涌的痛楚與掙扎。
了因靜靜地等待著,手中的念珠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止了撥動,酒鋪內安靜得能聽到燭芯燃燒時發(fā)出的細微噼啪聲。
良久,洛泱終于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幾乎不像她自已:“我……”
只說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她垂下頭,一滴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在陳舊的本色桌面上暈開一個小小的深色圓點。
“這十里山路,”了因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沙啞,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嚨:“我是一步步走下來的?!?
他微微側頭,望向窗外,風雪依舊。
“走了很久,也很累?!彼p聲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擠壓出來的:“我想找個理由停下來,可怎么也找不到?!?
洛泱的肩頭微微顫抖,但她依然低著頭,不敢再看他。
“每走一步,我都在想,要不回去?”了因繼續(xù)說道,聲音越來越輕,卻越來越清晰地敲打在洛泱的心上。
“只要我回去,我就不用面對你,你也不用面對我?!?
他停頓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收緊,那顆烏木念珠在他手中幾乎要被捏碎。
“這樣,或許對我們都好!”
“只是……修遠呢?”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入洛泱的心臟。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連唇上的那一抹血色也消失殆盡。
“修遠也是你的故交,你二人一同入中州。”了因的聲音依然平靜,但在這平靜之下,卻暗藏著洶涌的暗流。
“縱然未能共歷磨難,可有碗子城的情誼在,你總該留條活路給他吧!”
了因靜靜地坐在那里,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他的表情依然平靜,但若仔細看去,會發(fā)現(xiàn)他握著念珠的手在微微顫抖。
洛泱痛苦閉上眼睛,淚水順著她的臉頰不斷滑落。
“我沒想過他會這樣做,也沒想過會害死他……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