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本就該在那里,只是眾人方才未曾看見。
白衣,紅痣,和尚。
這幾個要素組合在一起,瞬間擊中了酒樓中這些江湖中人的記憶。
賀連雄脊背一寒,仿佛被一道無形冰刃刺穿,他猛地扭過脖頸,用盡殘存的力氣向后望去——
那一身素白,那一點朱砂。
他臉上最后一絲血色驟然褪盡,眼中涌起滔天的絕望,嘶聲裂肺:
“佛子……了因!你追我九天九夜……當真不肯留一線生機?!”
“了因?!”
“竟是了因佛子!”
“眉間紅痣……是了,與傳聞一般無二!”
酒樓內外,驚呼聲再次炸響,比之前更加轟動。
誰能想到,剛剛還在酒桌上被眾人津津樂道、行事詭譎之人,竟會以這般殺意凜然的姿態(tài),驟然降臨眼前!
而且,他追殺的對象,赫然是一位地榜上有名有姓的掌門高手!
賀連雄的嘶吼在長街上回蕩,帶著九天九夜不眠不休逃亡積累下的無盡疲憊與絕望。
他雙目赤紅,卻不敢再回頭,依舊艱難的向前逃離,深怕那白衣如雪的身影,下一刻就會將自已生吞活剝。
然而,了因并未因對方的質問而有絲毫動容,甚至連眼神都未曾波動一下。
待賀連雄的吼聲稍歇,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清冷,不高不低,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穿透力,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貧僧說了,”了因的語氣平淡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最簡單的事實,“只要你能逃出貧僧的手掌心,貧僧便放你一條生路。”
“放屁!”賀連雄幾乎要嘔出血來。
“了因!你……你追我九天九夜!翻山越嶺,渡河穿林,你明明有無數(shù)次機會可以一掌斃了我,卻始終不遠不近地吊著,逼我耗盡內力,榨干體力,像貓戲老鼠一般……你根本就沒想立刻殺我,你就是想活活累死我!折磨死我!你這妖僧,好毒的心腸!”
他聲音嘶啞凄厲,在寂靜的長街上回蕩,控訴著這九天九夜非人的煎熬與絕望。
酒樓內外眾人聽得真切,無不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們這才恍然,為何堂堂“劈山掌”賀連雄會狼狽至此,原來是被身后這白衣僧人如同附骨之疽般追逐了九天九夜,不得片刻喘息,生生從一位雄踞一方、內力雄渾的掌門高手,耗成了如今這般油盡燈枯、狼狽逃竄的模樣。
面對賀連雄血淚般的指控,了因的反應卻讓所有人心中一寒。
他竟緩緩點了點頭。
“沒錯?!绷艘虻穆曇粢琅f平靜:“貧僧就是想累死你?!?
此一出,滿場皆寂。
如此冷酷地承認自已的意圖,甚至絲毫不掩飾或偽飾,如此冷酷地承認自已的意圖,這種坦然反而比任何狡辯或怒斥更讓人心底發(fā)毛。
眾人看向那白衣僧人的目光,平添了幾分難以喻的寒意。
這和尚……行事果然如傳聞般,難以常理度之。
“可你……有的選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賀連雄的心口。
是啊,有的選嗎?
面對一個能將自已從老巢一路追殺至此,讓自已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亡命奔逃的恐怖存在,除了按照對方設定的“游戲規(guī)則”——逃,直到逃不動或者被追上——之外,還有什么選擇?
反抗?九天前或許試過,結果顯而易見。
求饒?這和尚中州一行,可是證明了自已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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