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普釋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遙遠的追憶:“老僧……師承西漠佛國,一個不起眼的小寺,名喚‘寂塵寺’。寺小,僧少,香火也稀薄。師父是個沉默寡的老和尚,一輩子沒離開過那片黃沙地。他教我認字,教我念經(jīng),教我……掃地。”
“老僧的佛法根基,便是在那里扎下的,至于為何離開……”
他沒有立刻說下去,只是低下頭,再次看了看懷中那本被摩挲得溫熱的《金剛經(jīng)》。
了因的目光也隨之落在那本經(jīng)書上,篝火的光芒在暗褐色的封皮上跳躍。
夜色濃稠,山林寂靜,只有風穿過枝葉的沙沙聲,和篝火將盡時那微弱而執(zhí)拗的喘息。
兩人就這樣相對無,時間在沉默中流淌,不知過了多久,那堆篝火終于徹底黯淡下去。
星光透過稀疏的樹梢,灑下點點微光。
就在這片靜謐的黑暗里,了因的聲音忽然響起,不高,卻帶著一種莫名的意味:
“老和尚,我覺得你是對的!”
普釋微微側(cè)過頭,星光下,只能看見身旁年輕僧人模糊的輪廓,和他那雙似乎映著微弱星光的眼睛。
了因繼續(xù)說道,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仿佛在梳理自已剛剛明悟的思緒:“眾生皆苦,佛門以佛經(jīng)為舟,說可渡人出苦海。但這佛經(jīng)……這道理,終究是站在岸上的人,看著水里的人掙扎,然后告訴他們‘應當如此’、‘本該如此’的道理。那路,是佛走過的路,是覺悟者走過的路。可……”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越過了普釋,投向更深邃的夜空。
“不是人人都有佛的覺悟?!?
普釋看向了因,想從這年輕的僧人臉上找到更多共鳴的痕跡。
然而,了因說完那句話后,便閉目不。
而普釋也沒有再開口。
山林重歸寂靜,只有夜風不知疲倦地穿梭。
兩人就這樣,一坐一臥,在篝火余燼旁,在星光微芒下,各自守著一段沉默。
疲憊漸漸涌上,普釋靠著背后的樹干,閉上了眼睛,手中依舊緊緊攥著那本《金剛經(jīng)》。
了因也緩緩調(diào)整了姿勢,盤膝而坐,似在調(diào)息,又似在入定。
這一夜,再無話。
……
第一縷天光刺破東方的云層,驅(qū)散了林間最后一絲夜色。
鳥鳴聲漸漸稠密起來,帶著晨露的清新。
幾乎是在同時,普釋和了因睜開了眼睛。
一夜靜坐,對于有修為在身的他們而,足以恢復精力。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多余的寒暄,默契地同時起身。
普釋將經(jīng)書仔細收回懷中。
“走吧?!绷艘虻吐暤?。
普釋點了點頭。
下一刻,兩道灰色的身影如同被驚起的林鳥,倏然掠出!
沒有走那蜿蜒曲折的林間小徑,他們直接選擇了直線距離,身形在林梢、巖石、溪澗之上起落縱躍,迅捷無比。
普釋的步法沉穩(wěn)宏大,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與大地相連,借力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