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嬋斂下眸中神色,不語跟上。
日暮西斜,已至黃昏。
伺候孟明萱用過晚膳,又到了飲藥時。
但比昨日不同,桌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碟蜜餞。
連孟明萱也未發(fā)現,直到飲盡湯藥,面露苦澀,小嬋雙手端上,才恍惚察覺。
“姑娘若覺得湯藥苦,便吃些蜜餞吧,與藥性不相沖的?!?
孟明萱眼底閃過一抹詫異,玉手捏了一塊送入口中,甜蜜自舌尖蔓延擴散,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
她遞去一個溫暖笑容:“多謝你。”
未待小嬋開口,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在門外停下。
窸窣耳語兩句后,蓮兒入門,朝孟明萱欠身一禮:“萱兒姑娘,大人傳您去伺候?!?
來了。
養(yǎng)了幾日的黃鸝鳥,總要揭開布見見日頭,聽聽響兒。
對這一天,孟明萱早有預料。
“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便過去?!?
小嬋取下衣衫,正欲為孟明萱更衣,卻被蓮兒攔下。
“這里我來伺候就是?!?
見此,小嬋只得退下。
蓮兒小心翼翼地將那件蘇繡衫子為孟明萱換上,末了,不忘取來一枚玉佩禁步做配。
驀地,冒出一句:“大人從不喜人多看,多嘴,姑娘可千萬仔細些?!?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惹得孟明萱頻頻蹙眉。
直至來到書房,依舊理不清她話中深意。
人道:宦官八虎盤踞大內,權勢熏天,尤以裴璋最甚。
此獠殘虐暴戾,最是冷血無情,卻有些與其余七虎不同的癖好。
七虎或貪戀金銀珠玉,或癡迷天下美人,唯獨他裴璋,好附庸風雅,熱衷于收集前朝大家的墨寶,亦常執(zhí)筆描摹丹青,寄情于方寸之間。
而今步入此地,確能窺見傳非虛。
四壁高懸前朝墨寶,筆意蒼勁有力,山水墨色氤氳,飄逸自然。
紫檀木大案上擺的是端硯、湖筆、徽墨,文房諸寶,無一不精,陳列井然。
此刻月色正好,他端坐于書桌后,燭火跳動,映著那挺拔孤峭的身姿。
他垂首,斂去平日睥睨眾生的凌厲,修長手指穩(wěn)握筆身,于素絹之上細細描繪。
筆尖游走,輕盈而專注,恍惚間隔絕世間紛擾,唯余筆下方寸。
孟明萱略作思忖,蹲身作禮,緩緩出了聲:“奴婢給掌印大人請安?!?
良久,屋內一片死寂,唯有燭火跳動的“噼啪”聲。
她不敢起身。
如今在裴璋身邊的地位不穩(wěn),她不敢,也不能輕舉妄動。
直到那道清冷的嗓音幽幽地從上方傳來。
“免,過來。”
“是。”
她這才起身,移動步伐走到他身側。
蓮兒的提醒,此刻在耳畔炸開。
她依舊低垂著頭,并未挪動視線,只將目光專注落于那寸硯臺之上。
忽地,裴璋作畫的手一頓,眉頭一蹙。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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