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道聲線平靜得沒有半分起伏,像是隨手贈(zèng)了一只桌上的瓷瓶。
以孟明萱此刻的處境而,更像是主人隨手丟了一件玩物給了自己的愛寵。
可這分明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但她沒有資格抱怨現(xiàn)狀,以裴璋的脾氣秉性,留下一條命,茍延殘喘,已經(jīng)是她與小嬋之幸。
她摟著小嬋的胳膊松了松,膝行至他跟前,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磚上。
“奴婢多謝大人高抬貴手!”
說著,她便打算攙扶著小嬋起身,誰料下一秒,又被裴璋叫住。
“本公允你退下了么?”
“大人......”
孟明萱的嗓音輕顫,藏在袖下的指尖緊繃。
裴璋高抬起左手,幾乎是下意識(shí)地反應(yīng),孟明萱閉上了雙眼。
但那預(yù)料中的巴掌,亦或是旁的懲罰并未落下,他只是捏住了她的臉。
透過那雙深潭般的眸,她看不清任何情緒。
只看見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平靜的潭面。
“記住,這樣的錯(cuò),不準(zhǔn)再犯第二次,否則,你和她,都得丟命!”
說罷,他松了手掌,背過身去。
“退下吧?!?
“是!”
孟明萱如蒙大赦,攙扶著仍處于驚懼中的小嬋,一步步走出了書房。
等二人退下,屏風(fēng)后的高旭才走出那片陰影,繞到堂前。
“大人,您為何放過她?明明......”
“如今本公做事,也要你置喙了?”
裴璋的聲音向來不高,卻像一塊千年寒冰,字字帶著不容反駁的威嚴(yán)。
此刻落在殿中,更是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眉梢一挑,目光掃過高旭的面孔,眸底泛著寒光。
不是質(zhì)疑,而是幾乎將他從頭到腳剖開的審視。
話語當(dāng)頭砸下,高旭只覺得心口猛地一沉,渾身血液頃刻間凝固。
像是驟然被拖進(jìn)寒冬的深潭,刺骨的涼意從腳底蔓延、擴(kuò)散,直至將他從內(nèi)而外的冰凍。
他連忙“撲通”跪倒在地,額頭一次又一次的磕在地上。
“屬下不敢!屬下絕無此意!”
裴璋依舊是那副居高臨下的模樣,睥睨著高旭的狼狽,漫不經(jīng)心的摸索著玉扳指,語氣平淡,聽出任何情緒:“既知曉規(guī)矩,就自己去領(lǐng)罰吧?!?
高旭不敢為自己求情。
掌印大人的脾氣,他比誰都清楚,如此,已經(jīng)是念在他多年跟隨的舊情。
他喉間發(fā)緊,連抬頭的勇氣也無,只低聲從喉嚨里擠出一個(gè)音節(jié):“是......”
待他離開,裴璋繞到書桌后。
揭開蒙在其上的白布,便露出一副女子丹青。
畫中女子眉眼與孟明萱有五分相似,卻看起來更加稚嫩青澀,大約十來歲模樣,面上掛著燦爛的笑,明媚、動(dòng)人。
素玉般的指尖,從畫卷上人的臉頰摩挲而過,繾綣而眷戀。
如潭水般深邃的眸中此刻才翻涌起些許漣漪,只為她一人。
“鵲兒奴,方才這丫頭的模樣,好像你。”
“這是她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