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依你之,這金陵城的王法,竟是看人下菜碟的?他們父輩的官位,竟比朝廷的律法、比官家的威嚴還要大?”
“爾等身為執(zhí)法胥吏,眼見罪徒橫行無忌,不僅不敢依法緝拿,反而為其開脫罪責?好,很好,本官記下了!”
他不再與這班頭多,深知此刻強逼他們也無濟于事,反而會打草驚蛇,壞了后續(xù)的計劃。
他只是冷冷地瞥了那群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的衙差一眼,留下一句:
“爾等今日所為,本官自會如實記入巡查錄中,望你們好自為之,準備好承受包庇縱容之罪的嚴重后果?!?
說罷,轉(zhuǎn)身對船家吩咐道:“開船,回去靠岸?!?
眼見歐陽旭竟然“指揮不動”這些衙差,原本因為顧氏姐妹的武力而有些心驚膽戰(zhàn)的柳文軒等人,頓時又活躍起來,氣焰再次囂張跋扈。
柳文軒扶著船欄,陰陽怪氣地笑道:“哎呦呦,我還以為多大的官呢,原來連幾個小小的衙差都使喚不動??!歐陽御史,你這欽差的面子,在咱們金陵好像不太管用嘛!”
趙天佑更是肆無忌憚地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叫囂道:
“呸!什么東西,識相的就趕緊滾出金陵!否則,下次可就不是請你喝酒這么簡單了,定要讓你知道得罪我們的下場!”
那衙頭聽得心驚肉跳,后背冷汗直冒,連忙又上前低聲下氣地勸柳文軒等人:
“各位衙內(nèi)、公子爺,慎,慎啊!他畢竟是朝廷派下來的御史,身份非同小可,您幾位今日這般已是大大不妥,還是快些回府,將此事稟明諸位大人方為上策?。 ?
“滾開!沒用的東西!”周茂滿臉不耐煩,猛地一把推開衙頭,力道之大,讓那衙頭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一個破御史就把你嚇成這副模樣?我叔父可是金陵知府!在這金陵地界,他還能翻了天不成?掃了爺?shù)呐d致,趕緊給我滾!”
柳文軒等人不再理會如坐針氈、惶恐不安的衙差們,得意忘形地返回畫舫內(nèi),繼續(xù)他們的笙歌宴飲、紙醉金迷。
仿佛方才那場激烈的沖突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絲毫未影響他們的興致。
兩岸的百姓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人搖頭嘆息,滿臉無奈:“連御史大人都拿他們沒辦法,咱們這些平民百姓還能怎樣?以后見了還是遠遠躲著走吧,省得惹禍上身?!?
但也有人目光灼灼,神情堅定,低聲道:“我看未必!這位歐陽御史不是一般人,你看他那氣度,那眼神,剛正不阿、滿身的浩然正氣,這事兒肯定沒完,咱們金陵城,說不定要變天了?!?
各種傳伴隨著秦淮河潺潺的流水,迅速在金陵城中擴散開來,引得街頭巷尾、茶樓酒肆都在熱議此事。
出了這樣的事情,歐陽旭、趙盼兒他們也沒了繼續(xù)游玩的心思,下了船后,便徑直回到下榻的會館。
宋引章和孫三娘她們都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上房中,歐陽旭看著趙盼兒,臉上帶著一絲歉意,目光中滿是溫柔與關切,柔聲道:
“盼兒,本是想陪你好好領略這金陵的風華絕代,沒想到遇上這等腌臜之事,擾了你的興致。”
趙盼兒抬起纖細白皙的手,輕輕替他理了理方才在船頭被江風吹得微亂的衣襟,動作輕柔而細膩。
凝視著歐陽旭的眼睛,目光中滿是深情與堅定,搖了搖頭,語氣溫柔而篤定:
“旭郎說的哪里話。只要你安然無恙,我便心滿意足。”
“比起游山玩水、賞景尋樂,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歐陽旭心中一暖,仿佛被一股暖流包裹,他握住趙盼兒的手,手上的力度透露出他內(nèi)心的感激與愛意,又道:
“只是,如此一來,我們恐怕要在金陵多盤桓些時日了。”
趙盼兒聞,嫣然一笑,那笑容如春日里的花朵般燦爛。
聰慧的她,早已從歐陽旭的神情和話語中猜到了他的決定,反手握緊歐陽旭的手,目光清澈明亮,充滿支持與鼓勵:
“我明白,旭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以你的公務為重?!?
“若能借此機會,鏟除這些禍害鄉(xiāng)里、橫行霸道的紈绔子弟,整頓金陵官場那烏煙瘴氣的風氣,便是天大的好事!”
“我和引章、三娘她們,定會全力支持你,做你最堅實的后盾?!?
歐陽旭看著眼前善解人意、深明大義的佳人,嘴角揚起欣慰而溫柔的笑意,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陽,溫暖而和煦。
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動作輕柔而珍視,低語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我的盼兒,果然最懂我心,知我志向?!?
“這些蠹蟲,若不清理,我心難安,也愧對官家的信任與重托,更愧對金陵的百姓,我身為巡察御史,定要還金陵一個朗朗乾坤?!?
趙盼兒靠在他懷中,聽著他這番大義凜然的話,心里滿是柔情也有些自豪,主動環(huán)抱住歐陽旭,說著柔聲細語。
窗外,金陵城的夜色依舊繁華喧囂,燈火輝煌如晝,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在這靜謐的會館院落中,一場針對盤根錯節(jié)地方勢力的風暴,已然在歐陽旭心中醞釀成形,如即將爆發(fā)的火山,蓄勢待發(fā)。
接下來的較量,將不再是秦淮河上的口舌之爭、意氣之用,而是真正的官場博弈、智慧與勇氣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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