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寧帶來的消息,讓公寓里剛剛重新燃起的灼熱空氣,像是被潑了一勺滾油。
“陷阱!”
大衛(wèi)·科恩幾乎是從沙發(fā)上彈起來的,他指著葉寧的通訊器,聲音尖利得有些變調(diào)。
“這是個陷阱!絕對是陷阱!約翰·帕克和高盛的ceo是高爾夫球友!他們穿一條褲子!他們一定是知道了我們的計劃,所以故意賣給我們,想用高昂的權(quán)利金把我們的現(xiàn)金流活活拖死!”
他像一頭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雙手不停地比劃著。
“你想想,我們買入cds,每天都要支付權(quán)利金,就像交保險費(fèi)。如果這些bs一直不違約,我們就得一直付錢,直到合約到期,我們投入的錢就全打了水漂!他們這是在嘲笑我們,他們在賭我們耗不起!”
陸青軍也覺得不對勁,他撓了撓頭,一臉警惕地看著陸青山。
“哥,這事兒有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咱們剛要買,他們就上趕著賣,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事?”
李俊杰沒有說話,但他緊鎖的眉頭和飛速在筆記本上計算的手指,也表明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
這件事,從任何一個正常的商業(yè)邏輯來看,都透著一股濃濃的陰謀味道。
一個剛剛在市場上掀起腥風(fēng)血雨的神秘對手,突然調(diào)轉(zhuǎn)槍口,開始瘋狂購買一種被公認(rèn)為最安全的資產(chǎn)的“違約保險”。
作為被攻擊方的盟友,高盛的第一反應(yīng),不應(yīng)該是警惕和調(diào)查嗎?
為什么他們會如此熱情地沖上來,扮演那個“賣保險”的角色?
這不合常理。
除非,他們百分之一百地確定,這場保險永遠(yuǎn)不會賠付。
他們把“展望者資本”當(dāng)成了一個剛剛在賭場贏了一把大的,然后就頭腦發(fā)熱、胡亂下注的蠢貨。
他們要用這種方式,把這個蠢貨口袋里的錢,一分一分地,合情合理地,慢慢榨干。
面對團(tuán)隊的騷動和不安,陸青山只是平靜地走到葉寧身邊。
“他們愿意賣多少?”
“沒有上限?!比~寧回答,她的聲音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們的原話是,‘a(chǎn)s
uch
as
you
want’,只要我們想要,他們就能提供?!?
“價格呢?”
“比市場價,低半個基點?!?
“呵。”
陸青山發(fā)出了一聲輕笑。
這聲笑,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降價促銷,敞開供應(yīng)。
這已經(jīng)不是嘲笑了,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們就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獵人,看著一頭剛剛闖入森林的幼獸,布下了一個連掩飾都懶得做的陷阱,然后笑瞇瞇地在陷阱邊上掛上了一塊牌子:“傻瓜,請進(jìn)?!?
“老板……”大衛(wèi)·科恩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們不能買!這等于是把錢直接扔進(jìn)他們的口袋里!這是自殺!”
陸青山?jīng)]有理他,他只是看著葉寧。
“回復(fù)他們?!?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房間的嘈雜瞬間消失。
“就說,他們的誠意,我們看到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陸青山的下一句話。
“告訴他們,我們第一批二十億美金的訂單,全部由他們接手?!?
“轟!”
大衛(wèi)的腦子嗡的一聲,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人用大錘狠狠砸了一下,整個人向后踉蹌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
完了。
這個瘋子老板,真的跳進(jìn)了陷阱里。
而且是頭也不回地,以一個極其豪邁的姿勢,縱身一躍。
陸青軍也急了,他上前一步:“哥!不能??!這不明擺著被人坑嗎?”
“坑?”陸青山轉(zhuǎn)過身,看著眾人臉上的驚慌與不解,他第一次,耐心地做出了解釋。
“你們覺得,什么是世界上最大的陷阱?”
他沒有等眾人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不是陰謀,不是詭計?!?
“是貪婪?!?
他指了指窗外,那片代表著世界金融之巔的摩天樓群。
“他們?yōu)槭裁锤疫@么肆無忌憚地賣給我們?因為他們貪婪。他們貪圖我們支付的每一分權(quán)利金,在他們眼里,那是穩(wěn)賺不賠的利潤?!?
“他們?yōu)槭裁凑J(rèn)為這些aaa級的資產(chǎn)萬無一失?因為他們貪婪。他們貪圖這些金融產(chǎn)品帶來的巨額傭金和獎金,所以他們選擇性地?zé)o視了底層資產(chǎn)的腐爛?!?
“他們的貪婪,蒙蔽了他們的雙眼,讓他們變得傲慢、自大,讓他們喪失了最基本的風(fēng)險意識?!?
陸青山走到大衛(wèi)面前,緩緩蹲下身,平視著他那雙因為恐懼而渙散的眼睛。
“大衛(wèi),你記住。當(dāng)你的對手因為貪婪而變得愚蠢時,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滿足他的貪婪,讓他變得更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