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部幾乎同時響起的電話，像兩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圣雷莫公寓的頂層。

剛剛因為得到國家隊授權(quán)而沸騰的空氣，瞬間被抽干，凝固成了一塊透明的琥珀，將所有人的驚愕、狂喜和茫然，都封存在了里面。

大衛(wèi)·科恩剛剛從地毯上爬起來，還沒來得及為老板即將發(fā)動的“八國聯(lián)軍”歡呼，就被葉寧那句“唐寧街10號”給拍了回去。

這一次，他連怪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張著嘴，傻傻地看著那兩部電話，眼神空洞得仿佛靈魂已經(jīng)出竅，飄到了大西洋上空，正在俯瞰那座同樣陷入恐慌的霧都。

李俊杰和張倩如的大腦，像是被強(qiáng)行塞進(jìn)了一段無法解碼的程序，徹底宕機(jī)。

京城來電，他們能理解，那是家國層面的博弈。

可英國首相辦公室……這算什么？

這已經(jīng)不是商業(yè)，不是金融，甚至不是單純的政治了。

這是在改寫歷史教科書！

陸青軍手里的咖啡壺一歪，滾燙的咖啡灑在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大哥。

那個在他眼中，已經(jīng)從一個能打的哥哥，變成了一個會賺錢的商人，再變成了一個能攪動風(fēng)云的梟雄。

而現(xiàn)在，他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了。

陸青山走到葉寧身邊，神情沒有半分變化，仿佛打來電話的不是英國首相，而是社區(qū)的管道維修工。

他先是指了指那部普通的國際長途。

“李治安那邊的，你接，問問倫敦現(xiàn)在什么情況?！?

然后，他才不緊不慢地，拿起了那部紅色的加密電話。

“老板……”葉寧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顫音，“這……這可是唐寧街……”

“我知道。”

陸青山平靜地按下免提鍵。

“你好，我是陸青山?！?

電話那頭，一個帶著濃郁牛津腔，彬彬有禮卻難掩焦慮的男聲，立刻響了起來。

“陸先生，晚上好。我是艾倫，首相的首席秘書。非常冒昧在這個時間打擾您?！?

“艾倫先生，有事？”陸青山的回應(yīng)簡單直接，沒有半句客套。

這種態(tài)度讓電話那頭的艾倫明顯噎了一下。

他顯然習(xí)慣了政客之間那種冗長而虛偽的寒暄，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這句硬邦邦的話。

“是……是這樣的，陸先生?！卑瑐惽辶饲迳ぷ樱ψ屪约旱恼Z氣聽起來不那么卑微，“首相剛剛結(jié)束了在華夏的訪問，她對……嗯，她對當(dāng)前全球金融市場的劇烈動蕩，表示了深切的關(guān)注?！?

“尤其是倫敦金融城，也受到了來自華爾街的巨大沖擊。首相認(rèn)為，您在這場風(fēng)暴中，展現(xiàn)了……非凡的洞察力。所以，她希望能聽一聽您對當(dāng)前局勢的建議?！?

“建議？”陸青山發(fā)出了一聲輕笑，那笑聲不大，卻讓公寓里的眾人和電話那頭的艾倫，心臟都跟著抽了一下。

“我的建議很簡單?！?

陸青山走到窗邊，目光仿佛穿透了黑夜，落在了大洋彼岸的倫敦。

“第一，管好你們的銀行，別讓他們像華爾街一樣，把杠桿玩到天上去?！?

“第二，準(zhǔn)備好足夠的現(xiàn)金。因為華爾街的這場大火，才剛剛燒到門口，真正的好戲還在后頭?！?

艾倫被這番毫不客氣，甚至帶著幾分教訓(xùn)口吻的“建議”給說蒙了。

他沉默了幾秒，才用一種更加謙卑的語氣說道：“陸先生，您的建議非常寶貴。但是……首相更想知道的是，面對這場危機(jī)，我們……英國，應(yīng)該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這才是真正的問題。

公寓里，李俊杰和張倩如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反應(yīng)中看到了極致的震撼。

英國，這個曾經(jīng)的日不落帝國，在金融危機(jī)面前，竟然迷茫到需要向一個中國的年輕人，來詢問自己國家的定位！

“角色？”

陸青山轉(zhuǎn)過身，看著葉寧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剛剛彈出了兩條來自英國路透社的新聞。

一條是撒切爾夫人在人民大會堂前摔倒的狼狽照片。

另一條，則是華夏領(lǐng)導(dǎo)人關(guān)于主權(quán)問題“沒有討論余地”的強(qiáng)硬表態(tài)。

“艾倫先生，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陸青山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

“請講，陸先生。”

“我聽說，首相在京城的訪問，不太順利？”

這個問題，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破了艾倫用外交辭令堆砌起來的偽裝。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