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中的賓利車內(nèi)，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車窗外，日內(nèi)瓦湖的落日熔金，湖光山色美不勝收。車內(nèi)，卻像是深冬的西伯利亞。

喬納森·羅斯柴爾德端坐在陸青山的對面，他那張維持了半個世紀的貴族式微笑，終于有了裂痕。他嘴角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動，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十指交叉，用力到骨節(jié)發(fā)青。

他想開口，想用羅斯柴爾德家族傳承了三百年的威嚴，來質(zhì)問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方人。

可他不敢。

他有一種直覺，自己只要一開口，換來的，將是更徹底的羞辱。

陸青山打破了沉默。他沒有看喬納森，只是望著窗外那片深不見底的湖水，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自語。

“這里的水，很深，也干凈?！?

喬納森的眼皮猛地一跳。

“不像紐約，到處都是垃圾。這里很適合把一些舊時代的，不干凈的東西，永遠地埋起來?！标懬嗌睫D(zhuǎn)過頭，目光落在喬納森的臉上，那眼神平靜無波，“你說呢？喬納森先生?！?

喬納森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

他聽懂了。

這是在回應“烏鴉”之前的威脅。

用一種更優(yōu)雅，也更血腥的方式。

他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就在這時，葉寧的手機，發(fā)出一聲極輕微的震動。

她看了一眼，然后抬起頭，對著陸青山，微微頷首。

“老板，開胃菜已經(jīng)送到了每一位客人的餐盤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喬納森口袋里那個特制的，號稱永不被監(jiān)聽的傳呼機，發(fā)出了刺耳的尖嘯！

他猛地掏出來，屏幕上，來自歐洲各地的緊急訊息像雪崩一樣瘋狂涌入。

“喬納森！你瘋了嗎？！”——德意志銀行董事會主席。

“這份文件是什么東西？立刻給我一個解釋！”——法蘭西銀行行長。

“你把魔鬼引到了日內(nèi)瓦！羅斯柴爾德必須為此負責！”——菲亞特·阿涅利家族族長。

“陸青山！”

喬納森終于失控了，他猛地站起身，腦袋重重撞在車頂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卻毫無所覺，只是死死地盯著陸青山，那雙藍色的眼睛里布滿血絲。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這是在向整個歐洲宣戰(zhàn)！”

“宣戰(zhàn)？”陸青山笑了，他好整以暇地靠回柔軟的真皮座椅上，用一種看三歲孩童的眼神看著喬納森，“喬納森先生，我想你搞錯了。戰(zhàn)爭，早在一百多年前，你們就已經(jīng)打完了?！?

“現(xiàn)在，只是在清算戰(zhàn)敗方的賠款而已?！?

賓利車緩緩駛過一座古老的石橋，一座燈火輝煌，如同盤踞在湖畔的巨獸般的古堡，出現(xiàn)在了視野之中。

車停了。

一名戴著白手套，神情肅穆的老管家，無聲地拉開了車門。

一股混合著壁爐里松木燃燒的香氣和古老財富獨有的，略帶霉腐味的空氣，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