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頓時像開了鍋的粥。端王黨強調(diào)“長”,太師黨死守“嫡”,鎮(zhèn)北王派則鼓吹“功”與“孝”,三方引經(jīng)據(jù)典,指桑罵槐,唾沫橫飛。這個侍郎引述《周禮》,那個尚書就搬出《春秋》;鎮(zhèn)北王的支持者則不斷重復“北境大捷”“百姓稱頌”。
一時間,金鑾殿變成了菜市場,只不過討價還價的不是青菜蘿卜,而是未來的皇權(quán)歸屬。
當然,這些爭論又跟崔一渡沾不上邊,他索性閉目養(yǎng)神,任外界風雨如晦。
成德帝衛(wèi)恒依舊沉默著,目光在幾個兒子身上緩緩掃過。
衛(wèi)弘睿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但緊握玉笏的指節(jié)已然發(fā)白;衛(wèi)弘禎梗著脖子,一副“老子有理走遍天下”的架勢;而六皇子衛(wèi)弘祥,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手緊攥著衣角,生怕被牽連進這場滔天風波。
就在爭論即將升級,快要從文斗演變成全武行的前一刻,成德帝終于輕輕“嗯”了一聲。
就這么一聲,像一塊無形的寒冰投入沸騰的鼎鑊,所有聲音瞬間消失。大殿內(nèi)靜得能聽見殿外寒鴉掠過屋檐的振翅聲。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龍椅之上。
成德帝緩緩坐直身體,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個角落:“眾卿所,皆有道理?!?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無意地掠過魏仲卿那波瀾不驚的臉,然后淡淡道:“然,臘祭乃國之大典,重在禮制傳承,天地認同。嫡子,承宗廟之重,身份最貴。朕意已決,此次臘祭祭文,由嫡子六皇子衛(wèi)弘祥念誦?!?
“啊——”
盡管早有預料,但當這句話真的從皇帝口中說出時,朝堂之上還是響起了一片壓抑的嘩然。
太師黨的官員們臉上瞬間綻放出壓抑不住的喜色,互相交換著“果然如此”的眼神。趙尚書那嚴肅的臉上,甚至擠出了一絲堪比菊花綻放的笑容。
而端王黨和支持鎮(zhèn)北王的官員們,則如遭雷擊,臉色灰敗。侍郎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什么,卻被成德帝一個平淡的眼神制止。衛(wèi)弘禎武猛地抬頭,眼中全是不甘與愕然,他拳頭攥得咯咯響,終究還是在身邊老成持重的同僚暗示下,低下了頭。
成德帝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似乎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又或許只是光影錯覺。他不再多,只擺了擺手。
內(nèi)侍立刻尖聲宣告:“退朝——”
“恭送陛下——”百官山呼,心思卻早已不在這一聲口號上。
成德帝起身,拂袖而去,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背影和一殿心思各異的臣子與皇子。
衛(wèi)弘睿是第一個穩(wěn)步走出大殿的,他步履依舊從容,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著一股強撐的僵硬。
他一回到自已的端王府,書房里那套他最心愛的碧玉茶具就遭了殃,碎片濺了一地?!暗兆?!又是嫡子!”他低聲咆哮,溫文爾雅的面具碎裂,露出底下的猙獰,“本王這些年兢兢業(yè)業(yè),禮賢下士,難道都比不過一個剛冊封不久的‘嫡’字?!”
衛(wèi)弘禎則直接許多,他騎著馬,一路疾馳回府,馬蹄聲踏碎了長街的寧靜。進了院子,他抽出佩劍,對著院中的木人樁就是一頓猛砍,木屑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