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也顧不上許多,端起就急切地喝了起來。
一碗水下肚,那股從喉嚨里燒起來的燥熱才壓下去一點(diǎn)。
看他倆這狼狽樣,尤其是劉光福汗?jié)竦募t色背心都還沒干透,閻埠貴推了推眼鏡,嘆了口氣:
“看你哥倆這樣,今兒個(gè)沒少受累吧?”
“這扛大包的活兒,就不是輕省人干的?!?
劉光福放下碗,用胳膊抹了下額頭的汗,唉聲嘆氣道:
“三大爺,別提了,那麻袋壓得我肩膀頭子生疼,舊繭子沒下去,新繭子又磨出來了?!?
“就這,一天下來累死累活,也掙不了幾個(gè)大子兒?!?
“哎!”聽劉光福說完,閻埠貴嘆了口氣。
劉光??此@反應(yīng),好奇地問:
“三大爺,您這嘆什么氣???難道您今天也出去找活兒了?”
閻埠貴猶豫了一下,然后壓低聲音,身子往前傾了傾:
“我先說好啊,這話我就這么隨口一說,你們也就這么隨口一聽?!?
“出了我這個(gè)門,我可不認(rèn)。誰問起來,我都沒說過這話。”
他這么神神秘秘的,本來沒什么興趣的劉光天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想聽聽這老算計(jì)又能說出什么來。
劉光福更是被勾得心癢難耐,連忙保證:
“哎呀三大爺,您就放心吧。我倆嘴嚴(yán)實(shí)著呢!”
“您就說吧,這話說一半,吊著我倆太難受了。”
閻埠貴這才又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
“我下午瞧見你們大哥光齊了,他不是中專畢業(yè)了嘛,好家伙,陣仗不小。”
“我剛看見他的行李了——可不是自已扛回來的,是雇了個(gè)板兒爺,拉著板車給送回來的!”
他說著,臉上露出極度肉疼的表情,好像那錢是從他口袋里掏出去的一樣:
“你說說,你們倆小的在外頭風(fēng)吹日曬,肩膀磨破皮,掙那點(diǎn)血汗錢多不容易。”
“你爹倒好,對你大哥那是真舍得下本錢!”
“搬個(gè)行李多大點(diǎn)事兒?自已辛苦點(diǎn),來回多跑兩趟不就扛回來了?”
“哎呦,非得花錢雇板兒車!你們知道從城里雇個(gè)板兒車?yán)@點(diǎn)東西到咱這兒,得花多少錢嗎?”
“少說也得這個(gè)數(shù)!”他神秘地比劃了一下手指。
他越說越覺得虧得慌,簡直是痛心疾首:
“就算……就算非要雇人搬,你讓你爹跟我語一聲啊!”
“讓我家解放、解成去幫忙!這錢讓咱院里自已人掙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惋惜地一拍大腿,仿佛眼睜睜看著一筆巨款從眼前溜走了。
說完,他好像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扶了扶眼鏡,疑惑地上下打量著兄弟倆:
“誒,不對???往年不都是你倆負(fù)責(zé)給你們大哥搬行李嗎?”
“開學(xué)送去,放假接回來,雷打不動。今兒你兩咋沒去?”
劉光福想起二哥之前的囑咐和計(jì)劃,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含糊地改口道:
“哦,這個(gè)啊……我跟我二哥今天那邊活兒干得晚,沒趕得及?!?
“嗯,”閻埠貴將信將疑地點(diǎn)點(diǎn)頭。
隨即又?jǐn)[出過來人的樣子,語重心長地低聲道:
“你三大爺我多句嘴啊,我知道,你倆心里肯定有不痛快,覺得你爹這事辦得偏心?!?
“按理說我不該多這嘴,各家有各家的過法。”
“但看你們哥倆跟解成、解放一樣,天天在外奔波,汗珠子摔八瓣,確實(shí)不易?!?
“你大哥這事兒辦的……是有點(diǎn)不會過日子了,太拋灑了?!?
但他馬上又警惕起來,連連擺手,強(qiáng)調(diào)道:
“記住?。∥覄偛耪f的所有話,出了我這個(gè)門,我可不認(rèn)!”
“你們也別回去跟你爹或者光齊說是我說的,到時(shí)候你們爺仨鬧起來,再找我作證,我可什么都沒說過!”
閻埠貴這么急著撇清,劉光天模糊的記憶一下子清晰起來。
是了,以前他倆因?yàn)轭愃频氖虑樾睦锊环?,確實(shí)找過閻埠貴,想讓他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結(jié)果呢?
劉海中根本不信,反而覺得是閻埠貴嫉妒他家光齊有出息,嫉妒他劉海中教育有方,把閻埠貴夾槍帶棒地好一頓數(shù)落。
弄得閻老西很是下不來臺。
自那以后,閻埠貴就學(xué)精了,再也不輕易摻和劉家的這些破事兒,生怕惹一身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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