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走向停放在打谷場上的卡車,動作利落地檢查了一遍車況。
說句實在話,他此刻心里沒有絲毫留戀,也根本不指望這個公社能給他提供什么早餐或是熱情的送別。
經(jīng)過昨天下午和晚上的遭遇,他已經(jīng)完完全全地看明白了這位張主任的為人以及這個公社對待上面來人的態(tài)度。
說實話,劉光天心里還是有點寒心的。
他非常理解基層的困難,物資短缺,條件艱苦,這些他都看在眼里,也從未挑剔過。
但“困難”二字,絕不等同于可以如此理所應當?shù)刿`踏別人的辛苦付出和善意。
從張主任那理直氣壯的抱怨,到各種推諉、連口熱飯都不安排的冷漠,再到那近乎針對性的、堪稱惡劣的住宿安排……
這一切都讓他感覺,自已送來的仿佛不是公社急需的物資,而是給這個公社添了天大的麻煩。
作為對比,無論是前期接觸較多、待人淳樸真誠的王家莊公社,還是作風硬朗但辦事公道的紅旗公社趙鐵柱,與眼前這個進步公社相比起來,簡直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所以,他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多待,只想盡快離開。
很快,劉光天就發(fā)動了車輛。
他剛掛上檔,準備駛離,就在這時,卻看見張主任和周會計兩人,一前一后地從公社辦公室里小跑了出來。
張主任徑直跑到卡車駕駛室旁邊,臉上堆起了與昨天那種冷淡、不耐煩截然不同的諂媚的笑容,抬手敲了敲劉光天的車窗。
劉光天皺了皺眉,心下疑惑,但還是依搖下了車窗。
“哎呀,光天同志!這么早就走啦?”
張主任樂呵呵地開口,語氣熱情得有些過分
“咋不多休息會兒?你看這……要不要吃了早飯再走???”
“這一大早的,辛苦了辛苦了!”
對于張主任這突如其來的、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的態(tài)度,劉光天心中警鈴微作,不知道對方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不過他表面上依舊維持著平靜,只是說話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和冷淡:
“張主任,還有什么事兒嗎?”
“縣里還有工作,我得趕回去。”
張主任臉上那熱情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身子往前湊了湊,壓低了些聲音說道:
“是這么回事,光天同志?!?
“你看……你這回城里,空車也是跑一趟?!?
“我們公社呢,正好有幾份需要緊急送到縣里有關(guān)部門的文件,還有……嗯……”
“幾份公社干部指帶給城里家屬的一點小東西、小包裹?!?
“你看……能不能麻煩你,順路捎到城里,交給相關(guān)部門?”
“這點小忙,你看……”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周會計就抱著一個看起來分量不輕的紙箱子湊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想往卡車車廂那邊遞。
那紙箱子里顯然不可能只是幾份文件,看那體積和周會計吃力的樣子,估摸著里面塞了不少“土特產(chǎn)”或者其他私人物品。
劉光天看都沒看那紙箱一眼,目光直接鎖定在張主任那張堆笑的臉,語氣斬釘截鐵:
“張主任,不好意思。這個忙,我?guī)筒涣恕!?
廢話,且不說這個忙本身是否合規(guī),就算是能幫,就沖昨天對方那態(tài)度,劉光天也絕不可能幫這個忙。
何況,還有明確的紀律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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