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師傅呢，也沒跟他客氣，伸手接了過去，含糊地說了聲：

“你這小子，倒是會來事兒?！?

劉光天笑了笑：“

孫師傅，您跟我說說，具體到底是哪兒的問題？卡在哪個環(huán)節(jié)了？”

“您得跟我交個底，我看看……我這邊能不能再想想別的辦法。”

孫師傅抬起眼皮，打量了劉光天幾眼，似乎覺得這年輕人有點執(zhí)著得過分了：

“想辦法？你能想什么辦法？”

他頓了頓，可能是那根煙起了點作用，語氣緩和了些：

“小伙子，我不是存心打擊你積極性?！?

“我也知道你們支農(nóng)工作的難處，更知道鄉(xiāng)下就指望著這些鐵疙瘩吃飯?！?

“這臺機器要是能修好，回去立馬就能抽水灌田，解燃眉之急。但是！”

他加重了語氣，用夾著煙的手指用力點了點方向：

“現(xiàn)在情況就是這么具體！好幾個關(guān)鍵部件，都磨損到頭了，到了必須更換的地步！”

“主要是高壓油泵里頭的柱塞、套筒偶件，還有那個噴油嘴里的精密針閥……”

“這么說吧，這機器核心的幾大件，磨損都非常嚴(yán)重，間隙大到?jīng)]邊兒了，光靠調(diào)整根本沒用，沒法兒再湊合了！”

劉光天試探著問：“那……不能想辦法換新的零件嗎？”

“換新的？”孫師傅聽到這兒，幾乎要氣笑了：

“小伙子啊，我上次沒跟你說清楚嗎？這是啥年代的老掉牙型號了？”

“早就停產(chǎn)八百年了！”

“我跟你說，我孫老蔫兒干農(nóng)機維修這行當(dāng)這么多多年，市里、省里的供應(yīng)站，哪個渠道我不熟？”

“都問遍了，沒有！”

“現(xiàn)在這東西，根本就訂不到！”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說的就是眼下這情況！”

他看著劉光天，語氣帶著無奈：

“真不是我不肯幫忙，是這玩意兒，它真沒治了！”

“你說，你還能想到啥辦法？”

“不瞞你說，就昨天，我連城東那個最大的廢品回收站都跑去翻騰過了，指望能找個同型號的廢機器拆零件，結(jié)果呢？”

“毛都沒有！你說說，這情況怎么解決？”

劉光天看著孫師傅激動地說了這么一大通，并未氣餒，反而更加認(rèn)真。

“孫師傅，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能找到一模一樣的零件呢？”

“或者，退一步講，我們想辦法，按照原樣，做出幾個一模一樣的零件來呢？”

孫師傅聽到劉光天這話，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連連擺手，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

“自已做？小伙子，你可別說夢話了！這可是精密零件！不是打把鋤頭、造個鐮刀！”

“那公差要求是以絲算的！一絲你知道是多少嗎？”

“等于零點零一毫米！比頭發(fā)絲還細！而且材料也有講究，熱處理工藝更是關(guān)鍵！”

“你去哪兒搞？”

“哪個廠子會為了你這么幾個小玩意兒，專門給你開爐、調(diào)設(shè)備、安排生產(chǎn)線？”

“這成本誰承擔(dān)？你這想法，太天真，太不切實際了！”

劉光天聽孫師傅這么說，心里反而更有了點底，他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耐心地解釋道：

“孫師傅，不瞞您說，我認(rèn)識一位老師傅，是紅星軋鋼廠的八級鉗工，干了一輩子機加工。他說了，只要能有精確的圖紙跟實物樣品做參考，他就有辦法，用手工打磨配合小型車床，一點點地?fù)赋鰜?！他說他有這個把握！”

出乎劉光天預(yù)料的是，孫師傅聽完，并沒有如他想象中那樣對八級鉗工肅然起敬或者立刻轉(zhuǎn)變態(tài)度，反而皺緊了眉頭，語氣更加嚴(yán)肅了。

“小伙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八級鉗工？手工打磨？”

他搖了搖頭，帶著一種行業(yè)內(nèi)特有的謹(jǐn)慎和現(xiàn)實：

“是，我承認(rèn)，八級鉗工的本事，那絕對是這個！”

他翹了翹大拇指：

“我老孫佩服！但修機器和造零件，它不是一回事！”

“這東西，光有個大概樣子不行，必須得有精確到絲的尺寸圖紙，要明確配合間隙、熱處理要求、表面光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