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光天開著車從軋鋼廠出來，徑直返回了肉聯(lián)廠。

下午還要往紡織廠送一趟貨，得抓緊。

想起剛才在軋鋼廠食堂門口，吳主任故意提高音量說的那幾句客氣話，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這份人情他記下了，但也沒太當回事。

這年頭在各個廠之間跑，打交道多了，慢慢也摸出些門道。

該客氣的時候客氣，該實在的時候?qū)嵲冢执缒媚蠛昧?，路才能走得順?

回到運輸隊院子，剛把車停穩(wěn)，陸德強就叼著煙卷走了過來。

“光天，回來了？軋鋼廠這趟還順利？”

陸德強一邊問，一邊很自然地遞了根煙過來。

劉光天接過煙，就著陸德強遞來的火點上，吸了一口才回答：

“挺順的陸叔，貨都交接清楚了?！?

陸德強點點頭，湊近些：

“怎么樣？今兒你頭回單獨去，那邊……規(guī)矩都懂吧？”

他說的規(guī)矩，自然是指請吃飯、塞煙這些不成文的慣例。

劉光天笑了笑，“吳主任挺照顧，該安排的都安排了?！?

陸德強這才徹底放心，拍了拍他肩膀：

“這就好！我還怕你年紀小，那邊給你擺架子呢?！?

“看來是我想多了，你小子在軋鋼廠人緣不錯??！”

劉光天只是笑笑，沒多解釋。有些事，點到為止就好。

“行了，快去準備下午的貨吧，紡織廠那邊路遠，別耽誤了?！标懙聫妵诟赖?。

劉光天應了一聲，把煙抽完，掐滅煙頭，轉(zhuǎn)身去了調(diào)度室。

領(lǐng)了下午送貨的單據(jù)，他把車開到倉庫區(qū)。

保管員已經(jīng)按單子把要送的豬肉和副產(chǎn)品準備好了。

劉光天像往常一樣，站在車旁，一項項清點核對。

“王師傅，這豬肝是二十斤對吧？”

“對，二十斤整，剛過完秤?！?

“豬蹄三十個……”

“沒錯，都在這兒了?！?

確認無誤后，他在出庫單上簽下名字，這才發(fā)動車子，駛出了肉聯(lián)廠大門。

紡織廠在城西，路確實不近。

劉光天專注地開著車，避開路上的行人和自行車，足足開了三十多分鐘，才看到紡織廠那熟悉的廠門。

快到門口時，他減緩車速，穩(wěn)穩(wěn)停下。

一個穿著制服的保衛(wèi)科干事走上前來，例行公事地敬了個禮。

“同志，請出示證件和送貨單?！?

劉光天從車窗里把工作證、駕駛證和送貨單一起遞過去：

“你好，肉聯(lián)廠運輸隊的，來給倉庫送貨。”

干事仔細核對證件，又繞到車后掀開苦布看了眼，確認是豬肉。

再轉(zhuǎn)回來時，臉上已經(jīng)帶了笑：

“原來是肉聯(lián)廠的同志啊！辛苦了辛苦了！”

他熱情地指路：“進去直走，第一個路口右轉(zhuǎn)就是倉庫區(qū)，好找得很！”

“謝謝同志?！眲⒐馓旖舆^證件。

“客氣啥！我們這兒最歡迎你們來了！”干事笑著揮手放行。

劉光天也笑了笑，開車駛?cè)霃S區(qū)。

一進來，就感覺和軋鋼廠是兩種氛圍。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棉絮，機器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哐當”聲，路上來往的女工明顯多了不少，偶爾還能聽到她們的說笑聲。

他按指示把車開到倉庫區(qū)，在二號倉庫門口停穩(wěn)。

剛拉好手剎，一個穿著藍色中山裝、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就從倉庫辦公室走了出來——正是王主任。

劉光天上次跟陸師傅來送貨時見過他，記得姓王，但沒多打交道。

王主任走到車旁，看著從駕駛室跳下來的劉光天，明顯愣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

“你好像是跟車的學徒吧？司機師傅呢？”

劉光天面色不變，微笑著把證件和單據(jù)雙手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