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隊(duì)人馬踏碎寂靜，鐵蹄叩地，火把如蛇，自西向東穿過小鎮(zhèn)，向遠(yuǎn)處山道飛奔而去。

江斯南睜開眼睛，心想：果然如此。

他望著酣然入睡的崔一渡，不敢大意，湊近窗邊，透過殘破窗紙，凝視著遠(yuǎn)去的火光，直至最后一抹火影吞沒在夜色中。他緩緩收回目光，指尖在劍柄上輕輕一捻，寒意自袖間滲出。

這時(shí)，崔一渡睜開眼，低聲道：“走，回客棧。”

他們踏著舊路，足音輕如落葉，客棧門扉半開，似有異樣。二人走進(jìn)客棧，桌椅被掀翻，一地狼藉。掌柜和小兒縮在角落里顫抖不止，茶壺摔成碎片，朱砂痕在燭光下泛著光。

“客官，你們……”掌柜一臉驚恐，“你們可算回來了……那伙人砸了店，逼問你們?nèi)ハ?，小的什么都沒說……”

崔一渡上前，把掌柜扶起，安撫道：“掌柜莫怕，想必是有賊人盯上我兄弟，我牽了馬這就離開，不再連累于你。”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放在柜上：“這點(diǎn)錢聊作補(bǔ)償，找工匠來修繕?！?

掌柜顫著手推回銀票，“客官……這使不得！小店雖破，也不是圖錢的主兒！”

崔一渡執(zhí)意將銀票塞入掌柜掌心，低聲道：“不用推辭，江湖人行江湖事，恩怨自當(dāng)分明。你護(hù)我二人周全，已是大義，這點(diǎn)補(bǔ)償，不過是心安?！?

掌柜攥著銀票，激動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小海，愣住干嘛，還不快去給公子牽馬！”

“是！”小二應(yīng)聲跑向馬廄，腳步踉蹌卻不敢停歇。片刻后，馬匹已備好，鞍轡齊備，停在店門口等候。

崔一渡說道：“掌柜，倘若那幫歹人回來，就說什么都不知道，這樣方可保你性命?！?

“明白了。”掌柜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連連點(diǎn)頭。

江斯南翻身上馬，回望客棧殘破門扉，眼中寒光微閃。崔一渡輕夾馬腹，韁繩一提，身影便沒入夜色。馬蹄聲碎，夜霧漸濃，兩人疾馳出鎮(zhèn)，直趨山道。

二人借著月光一路向南，前行八十余里，天邊漸泛魚肚白，露水沾衣，寒意透骨。

遠(yuǎn)處山巒輪廓漸顯，林間宿鳥驚飛。馬匹因一夜疾行已經(jīng)疲憊，鼻息噴出白霧，四蹄踏碎枯葉。

崔一渡勒住韁繩，低聲道：“小江，停下歇會。前方不遠(yuǎn)便是中崗鎮(zhèn)，過了鎮(zhèn)子換一匹馬?！?

江斯南點(diǎn)頭，翻身下馬，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背，順手從馬側(cè)水囊中喝了一口涼水。

崔一渡將韁繩系在道旁枯枝上，凝望東方漸明的天色，低聲道：“過了中崗有一個(gè)三岔口，我們同行容易暴露行蹤，屆時(shí)你我分道而行，你走官道，我走山徑。三日后在青鸞坡會合。記住，無論如何，不可回頭?！?

江斯南聽聞，心頭一震：分道而行？

崔一渡見他神情遲疑，便伸手拍了拍他肩頭：“沒事的，相信我，我還惦記著濟(jì)州的美食呢?！?

江斯南喉頭一緊，終是點(diǎn)頭：“好，青鸞坡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