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賁之師——”

“勢不可擋——殺！殺！殺！”

鎮(zhèn)北軍指揮官站在船頭揮旗，這一喊，河里的鴨子都嚇得嘎嘎叫，趕緊游到岸邊。將士們劃槳的動作像打夯，槳葉拍在水面上，濺起的浪花能打濕岸邊的觀眾。

“兄弟伙欸！”

“嘿呦嘿呦！”

“加油劃呀！”

“嘿呦嘿呦！”

“龜兒不使力哦！”

“嘿呦嘿呦！”

“劃完吃嘎嘎喲！”

“嘿呦嘿呦！”

船夫頭子操起方，在船頭揮紅綢，眾船夫為了吃頓肉也是拼了，額頭鼓起青筋，嗓門震得河面漣漪亂顫。

衛(wèi)弘睿聽到自已龍舟上的船夫如此吆喝，氣不打一處來：“這群混賬東西，成何體統(tǒng)！咱們是來奪魁的，不是來叫罵吃飯的！快給我劃！”

太醫(yī)們挎著藥箱劃槳，實在不方便，不時用胳膊肘把藥箱頂?shù)奖澈笊希跆t(yī)卻仍堅持邊劃邊把脈，口中念叨“濕氣入體，須防暑邪”，引得隊友哄笑。

至于那些文官，搖著槳還保持著朝會的體統(tǒng)，有人一邊劃一邊念叨“爭先者未必得福，持衡者方能致遠”。也有人念著奏折里的詞句，結(jié)果節(jié)奏全亂，船身歪斜得像要散架，紗帽被風吹落河心，也顧不得撿，只死死攥著手中槳，臉上滿是惶急。

船頭站著的領隊老官兒突然大喊“使力些！莫讓武夫看笑話！”話音未落，腳下一滑跌坐在艙底，惹來兩岸陣陣哄笑。可他們終究不曾停下，雖不成章法，卻也拼盡全力向前挪動。

景王隊的“大鯉魚”慢悠悠向前劃，銅鈴叮當，舟上男女老少齊唱民謠，小娃娃干脆趴在船頭伸手嬉水，七十歲的老翁一手摸著槳，一手捶著肩，年輕的姑娘一邊輕輕搖槳，一邊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fā)。后面的領隊急得直跺腳，扯著嗓子喊“快些！快些！別光顧著玩！”

“大鯉魚”行了十幾丈便亂了節(jié)奏，在河面上原地轉(zhuǎn)圈圈，引得岸上百姓捧腹，連成德帝也忍不住撫須輕笑。

江斯南作為皇商家的公子，以客卿身份被邀請坐在貴賓席上，此刻他笑得直不起腰。崔一渡也樂笑了，身后的梅屹寒則是很緊張地大喊：“‘大鯉魚’加油沖啊……哎呀！”

十二支隊伍實力懸殊太大，太子、御林軍、端王、鎮(zhèn)北軍四隊遙遙領先，槳影翻飛如輪，破浪疾進。

其余隊伍被遠遠甩在后面，或船槳纏住水草動彈不得，或因重心失衡左右搖擺，慌得船上官員抱緊船槳高呼“救命”。忽然有漁家子躍上船頭執(zhí)旗領跑，赤腳踩出節(jié)拍，亂流中竟帶出幾分章法。

河面沸騰如燒開的水，江風卷起彩旗，吹亂了頭發(fā)，吹散了矜持，也吹出了真性情。有人急得冒汗，有人吼破喉嚨，有人笑出眼淚，連后宮嬪妃、公主皇孫們也不顧儀態(tài)，拍掌歡呼，笑得前合后仰。

當然，這些五花八門的龍舟，哪里是來爭勝負，分明是來鬧趣討彩頭的，博帝王一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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