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深夜,子時(shí)。
    石板照例被挪開,送飯的親衛(wèi)正欲將飯食放下便走,卻被地窖中的景象驚得頓住了腳步。
    周通恰好巡查至此,見狀皺眉,也跟著探頭向下望去。
    只見昏暗的油燈光下,秦少瑯正盤膝坐在那活口身旁,一手按著對(duì)方的脈門,另一手則拿著一柄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緩緩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涌出,他卻面不改色,將手臂湊到活口干裂的嘴唇邊,任由那血珠一滴滴落入對(duì)方口中。
    “你瘋了!”周通勃然變色,一步從入口跳下,帶起的勁風(fēng)將燈火吹得狂跳。
    “他失血過多,元?dú)夂谋M,藥石難醫(yī)?!鼻厣?瑯抬起頭,臉色因失血而更顯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唯有以人血為引,才能吊住他最后一口生氣?!?
    周通看著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又看了看床上那人雖然依舊昏迷,但面色竟真的恢復(fù)了一絲血色,那雙虎目中,驚駭與疑慮交織翻騰。他見過以命換命的打法,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救人之法。
    他喉結(jié)滾動(dòng),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他何時(shí)能醒?”
    “快了。”秦少瑯用布條隨意包扎了一下手臂,“他的意志已被傷痛磨垮,需一劑猛藥?!?
    他說著,俯下身,在那活口的耳邊,用一種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緩緩說道:“孫甫已經(jīng)派人來了。他說,一個(gè)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床上那人緊閉的眼皮,猛地顫動(dòng)了一下。
    秦少瑯的嘴角,逸出一絲無人察覺的冷意。他繼續(xù)道:“你的妻兒……在流放地的日子,想必很不好過吧。若你死了,他們恐怕連過冬的衣物都沒有了?!?
    那人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呼吸陡然變得粗重。
    心理的防線,正在被一層層剝開。
    周通站在一旁,看著秦少-瑯這番“攻心”之術(shù),后背竟竄起一股寒意。這個(gè)年輕人,不僅醫(yī)術(shù)通神,對(duì)人心的把控,更是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
    “你是誰?”周通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這個(gè)盤桓心頭數(shù)日的問題。
    秦少瑯沒有回答,只是將一碗溫水,湊到那活口的嘴邊。
    就在此時(shí),那活口猛地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被恐懼與絕望填滿的眼睛,他死死抓住秦少瑯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嘴唇哆嗦著,發(fā)出了醒來后的第一個(gè)聲音。
    “救……救我……”
    秦少瑯將水碗遞到他唇邊,聲音平穩(wěn):“活下來,才有希望?,F(xiàn)在,告訴我,是誰讓你去西大營馬廄,接頭送藥的?”
    那活口貪婪地喝了幾口水,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他看了一眼旁邊如鐵塔般矗立的周通,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秦少瑯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聲道:“看著我。在這軍營里,只有我能讓你活。也只有我,能讓你的家人活?!?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