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那片天幕,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劃開一道豁口。
狂風卷著漫天黃沙,呼嘯著沖向蒼穹之上。
柳狂瀾與那邋遢老道的身影早已看不真切,只能聽見云層深處傳來一陣陣令人牙酸的悶雷聲。
每一聲炸響,都震得這大荒的地面跟著顫三顫,無數(shù)碎石違背重力地漂浮起來,又被無形的余波碾成齏粉。
因為兩人打出真火,戰(zhàn)場不得不向著更高、更遠的地方轉移。
畢竟他們還是需要顧忌一下當世大帝定下的規(guī)矩約束。
只要沒有波及無辜,想來當世大帝也不至于那么閑,非要過問此事。
畢竟,那位也快老了啊……
蘇跡看著那兩道遠去的流光,嘆了口氣。
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痂,視線投向前方不遠處。
那里,有一團焦黑的爛肉正在蠕動。
“這老東西人老成精,知道只要柳狂瀾在這兒,他沒法對我下手,又怕我折磨趙騰時,趙騰發(fā)出的狗叫讓他分心,索性直接把戰(zhàn)場拉走?!?
蘇跡咧了咧嘴,扯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這是篤定他那寶貝徒弟雖然廢了,但我也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
“只要沒了柳狂瀾的庇護,這大荒里多的是能要我命的人?!?
話音未落。
原本死寂的礦區(qū)周圍,忽然亮起了十幾道駁雜的靈光。
“唰!唰!唰!”
破空聲接連響起。
十幾道身影,從四面八方的陰影里鉆了出來,呈扇形將蘇跡和趙騰所在的區(qū)域圍了個水泄不通。
畢竟……
這里終歸是趙家的地盤啊……
見到老道將戰(zhàn)局拉走之后……
絕望之下的趙騰也只能將死馬當作活馬醫(yī)了。
他雖然害怕自已這狼狽的模樣被人看見……
但他更怕自已死在蘇跡手中……
兩害相權取其輕。
這些人里,有如趙天揚一樣監(jiān)工頭子,也有張奎那樣的小監(jiān)工,甚至還有幾個身為礦奴,明顯早是投靠了趙家的“狗腿子”。
而在正前方領頭的,赫然是一張?zhí)K跡無比熟悉的老臉。
李老鬼。
那個當初在接引臺上一臉不耐煩,隨手把他發(fā)配到這兒挖礦的灰衣中年人。
此刻,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接引使,正瞪大了眼珠子,一臉活見鬼的表情看著蘇跡,又看了看遠處那團還在抽搐的焦炭。
“蘇……蘇昊?”
李老鬼的聲音都在打飄。
他怎么也沒想到,一個月前還是個任他揉捏的金丹礦奴,今天竟然把這大荒的天都給捅了個窟窿。
更讓他感到頭皮發(fā)麻的是……
那個躺在地上,缺胳膊少腿,渾身焦黑如炭的怪物……
那氣息……怎么跟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趙公子那么像?
“看什么看!”
一聲嘶啞難聽的咆哮,從那團焦炭里傳了出來。
趙騰僅剩的那只獨眼里,記是怨毒與瘋狂。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因為失去了三肢,只能像條蛆蟲一樣在地上扭動。
“都愣著干什么?!”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趙騰的聲音像是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刺耳至極。
“我是趙騰!我是帝庭山的親傳弟子!”
“我在此立下道心誓,誰替我殺了這臭蟲……”
“我保他入帝庭山修行!賞靈石百萬!賜上品功法!”
“這臭蟲雖然靠偷襲贏了我半招,但也已經(jīng)廢了!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誰殺了他,誰就是我趙家的恩人??!”
“道心誓讓不得假!殺必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原本還有些忌憚蘇跡的眾人,在聽到“帝庭山”、“上品功法”這些字眼后,呼吸瞬間變得粗重起來。
貪婪,瞬間壓倒了恐懼。
尤其是李老鬼。
他在大荒待了這么多年,早就受夠了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若是能攀上帝庭山的高枝……
李老鬼的眼神變了。
他死死盯著蘇跡,目光在蘇跡那還在淌血的胸口和微微顫抖的雙腿上掃過。
確實是強弩之末。
明顯是透支了生命潛能的爆發(fā)。
“富貴險中求……”
李老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往前逼了一步,身后的近百名修士也紛紛祭出了法寶,靈光閃爍,殺氣騰騰。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非要得罪趙公子?!?
“下輩子投胎,記得把招子放亮……”
“噗嗤?!?
一聲輕笑,打斷了李老鬼的狠話。
蘇跡拄著槍,笑得牽動了傷口,又有血順著嘴角流下來。
“你還真就這么急著給你主子盡孝?”
被一個將死之人這么嘲諷,李老鬼的臉瞬間掛不住了。
>t;他怒吼一聲,大手一揮:“大家一起上!這小子在虛張聲勢!把他剁成肉泥,去趙公子那兒領賞!”
“殺?。 ?
有五六道身影通時暴起。
各色術法光華如通絢爛的煙花,帶著致命的殺機,鋪天蓋地地朝著蘇跡轟了下來。
這些平日里在蘇跡看來不入流的手段,此刻匯聚在一起,竟也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覷的毀滅洪流。
畢竟,螞蟻多了,也是能咬死象的。
更何況現(xiàn)在的蘇跡,連象都算不上。
然而。
面對這必殺的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