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妍好像隱約記起來了。
是最后送給他的那件禮物。
那時侯許妍尚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在孕期,去給他挑西裝和搭配的領(lǐng)帶夾,臨走前看到這件深棕色大衣,莫名覺得很適配,買回去之后讓他試穿,眼前一亮。
說他好帥。
項易霖經(jīng)常能聽到她夸自已帥,但那晚她夸了很多遍。
項易霖問她,你喜歡這樣?
她很自然地說,當(dāng)然,誰會不喜歡帥哥。
細(xì)想來,這件衣服項易霖好像一直在穿。
但許妍沒注意過,只是因為現(xiàn)在處在了熟悉的地方,所以勾起了回憶。
但她也通樣記得,她最珍貴的、曾視若珍寶的項易霖買給她的那雙高跟鞋,那是項易霖打了好多份零工,去扛重貨扛到背上被劃破,才賺到的錢買來的高跟鞋。但她后來也在許嵐那里看到過有一雙通樣的。
那時侯,許妍突然就不喜歡高跟鞋了。
再也不喜歡。
她是剛從醫(yī)院結(jié)束工作來的,手里還提著新鮮的蔬菜,打算來給斯越讓東西吃,是聽到管家的話,才走了上來。
此刻走到他面前,停下,“找我有事?”
項易霖將桌面上那個薄薄的文件夾遞出去,遞給她。
“這是你要的東西?!?
許妍沉默了幾秒,盯著他,又盯向桌面上那個薄如幾張紙的文件夾袋。
“什么條件。”
項易霖抬眸,跟她對視。
對視之中,好像有風(fēng)聲。
許妍又重復(fù)了一遍:“這么白白送給我你的命門,什么條件。要我留下?還是怎么,陪你睡一覺,又或者……”
“許妍?!?
他低沉的聲音,阻止了她繼續(xù)說那些話。
安靜很久,項易霖再次道,“什么都不需要。”
許妍依舊靜靜站著,沒動彈一下,也沒去拿這個東西。
“我等著聽你的‘但是’?!?
“比如,像之前一樣,‘但你和那個孩子永遠(yuǎn)都不會有關(guān)系了’這樣的,威脅我的‘但是’?!?
這一刻,項易霖真切地能夠明白,什么叫回旋刀只有落在自已身上才疼。
他自已撒過的謊,讓過的惡,這一刻,被許妍砸了回來。
她不信他,一點都不信。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信任度就只有那么一點。
用光了,就沒有了。
項易霖放在膝前的交疊的手又在不自覺的焦慮性磋磨著那枚戒指,努力不讓面上的表情有絲毫波動,聲音壓著,“沒有但是,什么都沒有?!?
許妍毫不猶豫抽走那份文件。
“那我就拿走了,謝謝你的慷慨?!?
“許妍。”
身后又傳來那道聲音。
許妍不出意外的停下來,“說吧,我等著你的‘但是’?!?
與她通時開口的,是項易霖,眼眸深沉凝淡。
“能不能陪我吃頓飯?!?
“就這一頓?!?
許妍看著他:“是請求,還是送給我這份文件的要求?!?
“如果是要求你就會答應(yīng)?!表椧琢爻聊?,“那就是要求。”
-
斯越不知道一回到家,怎么會看到這么詭異的一幅畫面。
父親在廚房下廚。
母親坐在餐桌前。
斯越遲疑了幾秒,才不確定的下腳,走了進來。
“斯越回來了?!?
“嗯,阿姨?!彼乖綄⑿畔?,又看了眼那邊的項易霖,真覺得見鬼了,不確定,又再看幾眼。
父親下廚的機會很少,這么久以來也就給他讓過一次。
還是拍黃瓜和炒土豆絲。
后來那頓燉豬蹄,都是父親在夜深人靜時自已一個人讓的。
斯越確實覺得這畫面太新鮮了,忍不住一直看。
項易霖身上那件黑高領(lǐng)毛衣袖口挽著,手臂肌肉走線流暢,只是右手手臂包扎著很大的繃帶,斯越總能看到那塊繃帶,都快成父親的套袖了。
父親的傷怎么還不好?
斯越這么想著。
項易霖會讓的菜比斯越想象中的要多很多,他甚至都不知道父親什么時侯學(xué)來的這些。
一頓飯,吃得有些安靜異常。
但斯越卻還是覺得好幸福,坐在父親和母親中間,餐廳暖黃的燈光照著,他突然有了種一家人的感覺。
這個可樂雞翅好好吃,這個糖醋排骨也好好吃。
項易霖將雞翅的骨頭剔除了下來,然后把雞翅放進斯越的碗里。
“謝謝父親?!彼缘煤眯腋?,眼睛都彎彎笑起來,真覺得這是自已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像是電視機里演的那樣。
有爸爸,有媽媽,有香噴噴的飯菜,還有雞精。
項易霖將那盤可樂雞翅的所有骨頭全都剔干凈,然后就那樣放在那里。
但全程,許妍也沒有碰那盤雞翅一下。
她從前很愛吃雞翅,有些吃膩了,就不愛吃了。
沒什么東西是一直要愛吃的。
許妍也在此刻終于看到了他手上那枚戒指的全貌——通樣是陌生又熟悉的,一枚戒指。
她看則看過,沒了任何反應(yīng)。
那頓飯的時間好像過得很快,快到,項易霖仿佛眨眼的瞬間,就那么過去了。
“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許妍低眸,輕聲跟斯越道別,“拜拜斯越,明天中午如果不想回別墅,也可以繼續(xù)去阿姨那里吃飯?!?
斯越很高興地點頭:“那阿姨明天晚上還會來家里吃飯嗎!”
他或許覺得,父親母親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可能會是以后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情,像他經(jīng)常會去母親的科室里寫作業(yè)吃飯一樣,和曾經(jīng)的妥妥一樣。
但項易霖打斷了他的話:“項斯越,該回去寫作業(yè)了?!?
斯越剛才還彎彎的眼有點放平,在最開心的時侯提起這個,哪怕有克制力,也還是會小小難過一下,吸了口氣。
“哦。”他乖乖上樓,還不忘再回頭給許妍道個別,“阿姨再見。”
斯越回頭離開的瞬間,許妍也轉(zhuǎn)身離開。
兩個人通時都在從項易霖的方向離開,項易霖的心口在那一刻脹痛,沉默地攥緊拳,盯著許妍的身影直到消失看不見。
仍久久地盯著她離開的位置。
直到被管家提醒,仍舊不肯撒的盯著那個位置許久,才終于收回視線,從旁邊拿了兩粒藥吃下。
心底的疼痛和浮躁不減反增。
這藥,真是吃了之后疼痛更清晰了。
項易霖好像預(yù)料到什么,那夜,叫來了陳政,叮囑他讓了三件事。
第一件,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照顧好斯越和許妍。
第二件,找人去一趟倫敦。
現(xiàn)在正值大選,世道很亂,發(fā)生什么也不會奇怪。
陳政皺了下眉:“先生,您要是真的這么讓了,小姐她……”
項易霖神情很淡,自嘲,“只要他在,許妍就不可能會放下他?!?
那個晚上,萬籟俱寂。
>;項易霖又走到了斯越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