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汴京巷口浸在水汽里,蓮池新葉挨擠著鋪成綠毯,葉尖垂著的雨珠滾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淺痕。風(fēng)裹著蓮香撲來,甜糯中藏著絲若有若無的腥氣,像平靜水面下暗涌的根須。
裴如海正將“清蓮坊”木牌釘上門楣,錘子敲得“砰砰”響,震得檐下曬著的蓮瓣簌簌落。潘巧云走過來,用塊洗得發(fā)白的帕子——還是救王二嬸時(shí)染血的那塊——擦掉他鬢角的汗:“別震掉新刻的蓮紋,張屠戶家小子等著要第一塊符呢?!?
“知道?!迸崛绾Pχ瘟讼履九七吘?,露出淺黃木芯,“你畫的紋透著凈氣,比上次的強(qiáng)?!?
王二嬸的茶攤飄著蓮心茶香,粗瓷碗碰得叮當(dāng)響。她撈起茶罐時(shí),眼角皺紋沾著柴灰,見張屠戶家小子舉著桃木符追雪團(tuán),粗嗓門在水汽里蕩開:“慢著點(diǎn)!這茶給韋小哥留的,新采的蓮蕊,苦中帶甜!”
韋長軍接過茶碗,目光卻凝在蓮池中央——那片新葉卷著邊,葉尖泛黑,觸上去黏膩發(fā)腥,像被根須啃過。“王二嬸,看那蓮葉?!彼讣饨鹧姘盗税?,這氣息雖淡,卻與蓮母巢穴的根須同源。
王二嬸瞇眼瞅了瞅,掄起撬棍就往池邊沖:“狗娘養(yǎng)的邪祟!老娘薅了它!”
“別急?!迸私鹕徖∷?,素銀珠花在晨光里晃出冷光。她蹲身摘下片完整蓮葉,指尖蘸池水寫下“蓮娘”二字。水痕漸消時(shí),葉肉浮出青紋,歪歪扭扭湊成個(gè)“宅”字,像被指甲刻出的執(zhí)拗。
“林靈素的舊宅!”王二嬸拍響大腿,茶碗差點(diǎn)脫手,“那老賊的宅子在東城,封了半月,定藏著齷齪!”
裴如海往桃木符上點(diǎn)朱砂,筆鋒頓了頓:“巧云,包好斷蓮草粉。蘇墨雖騙了咱們,卻提過林靈素手札里有東城地契,許是藏了要緊東西?!?
潘巧云往他桃木劍上抹清蓮露,露水凝成細(xì)珠:“瓦子巷張班主說,最近總有些黑衫人轉(zhuǎn)悠,眼神陰得像盯獵物——莫不是林靈素的余黨?”
“瓦子巷?”潘金蓮翻著父親筆記,指尖停在泛黃紙頁,“政和三年血祭后,林靈素在那兒買過五個(gè)‘雜耍學(xué)徒’……怕是被拐的孩子!”
韋長軍指尖劃過蓮葉青紋,金焰驟亮:“去舊宅!”
東城舊宅的封條卷如枯草,門環(huán)蛛網(wǎng)粘著灰絮。推開門,蝙蝠撲棱棱飛掠,翅尖帶過霉味。院里石桌積著灰,唯中間一塊異常干凈,像剛放過東西。
“底下是空的!”王二嬸用撬棍敲出“空咚”聲,韋長軍金焰探照,紅光映出松動(dòng)的地磚。掀開時(shí),紫檀木盒露了出來,盒面雕蓮,蓮心嵌著顆發(fā)黑的珠,像凝住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