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華寺薄霧蒸蒸,沒有蜂擁而來的香客,也沒有早課敲鐘的和尚們,望之空靈如同仙境。
站在其中的人一時間有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又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一聲痛哭打破了這安靜,這哭聲尖利,就如同正在受刑,讓人聽的不由身子發(fā)毛。
陳七修仙的感覺瞬時沒了。
“又開始了。”他自自語,“仙境變地獄?!?
這一聲哭開始之后,接二連三的哭聲響起,大孩子的嚎哭,小孩子的尖叫瞬時籠罩了整個光華寺,饒是已經(jīng)聽了幾日的陳七還是受不了急忙忙的用布團塞住了耳朵。
后殿這邊聲音更是響亮,不止孩子哭大人們也在流淚。
室內(nèi)擺著的三張床上躺著年齡不等的三個孩子,雖然只有三個孩子,但屋子里卻站了十幾人,顯得擁擠逼仄。
每一張床前都站著四五個人,三個按著孩子,兩個大夫忙碌著。
屋子里彌散著濃烈的藥味以及酒氣。
君小姐也在其中,遮住了口鼻,神情專注的用一塊棉布擦著這個孩童身上的創(chuàng)面,在另一邊還有一個大夫也在做這樣的事,他們的身旁擺著一個藥碗,其內(nèi)盛著黑乎乎的藥汁,這汁液里還散發(fā)著濃烈的酒氣。
每一次棉布蘸著藥汁落在瘡面上,被按住的孩子的哭聲就拔高,身子也劇烈的扭動,三個大人都幾乎按不住,可見這疼痛有多厲害。
“不治了不治了?!?
終于屋子里響起一個婦人崩潰的哭喊,發(fā)瘋一般推開圍著床的大夫,撲過去死死的抱住孩子放聲大哭。
“我們不治了,這般的罪,還不如死了算了。”
君小姐被推到一邊,另一個大夫也站在一旁,大家都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這個婦人。
這種情況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這邊的崩潰大哭并沒有影響到另外兩張床,那邊的家人雖然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卻死死的咬著牙按著自己的孩子,那兩個大夫則也依舊穩(wěn)穩(wěn)的毫不留情的將藥棉擦在患兒的瘡面上,哭聲一聲高過一聲。
在這哭聲中這邊床前的婦人漸漸的耗盡了力氣,她看著懷里張著口急促呼吸的孩子,看著他身上破腫流膿遍布的瘡面,孩子的臉上發(fā)紅發(fā)黑,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面容了。
婦人伸手撫上孩子的臉。
雖然痘瘡多是在孩童們身上病發(fā),但大人也是會被傳染的,只不過不會那么危重,再加上這痘瘡病發(fā)狀況恐怖,除了自己的父母其他人真的不敢靠近,更別提這樣面貼面的撫摸。
孩子犯了痘瘡,連家人都畏懼避退,沒有大夫肯接診,只能被困在一個屋子里等死。
現(xiàn)在有人給他治病了,有人愿意試一試了。
婦人抬手擦了眼淚坐直了身子按住了孩子的肩頭。
“好了,大夫,請吧?!彼曇羯硢〉恼f道。
站開的兩個男人也上前重新按住孩子,那孩子已經(jīng)熟知這動作,頓時嚎哭起來。
孩子就是孩子,不懂生的痛苦不知死的悲傷。
君小姐和大夫也沒有說話繼續(xù)重復先前的動作。
相比于這邊的鬼哭狼嚎如同煉獄,另一排屋子里則是安靜一些,但卻也并不輕松。
“三牛,快喝啊,接著喝啊?!币粋€婦人扶著一個閉著眼似乎沒有只覺得半大孩子,哭著催促道,將手里的藥碗遞到他的嘴邊。
那孩子一動不動。
“他娘,灌下去?!迸赃叺哪腥苏f道。
婦人將那孩子又扶起一些,將藥碗灌了進去,那孩子尚且有意識的吞咽,但到底已經(jīng)氣力不足,被嗆的連連抽搐。
婦人看的哭的更厲害。
大夫走過來,看著擺著的藥碗。
“隔著一個時辰后再接著用藥?!彼诘溃幻婺贸鲆粋€碗,跟那邊哭嚎的屋子不同,這里并沒有濃烈的酒氣,反而帶著絲絲的甜香。
這藥碗里盛著蜜。
大夫用棉布蘸了蜜擦拭在那患兒的瘡面上,這并沒有引起患兒的哭嚎,是因為這蜜糖的刺激很微弱,又或者是因為這里的患兒已經(jīng)性命垂危無知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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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太醫(yī),你是沒聽到那光華寺簡直跟北鎮(zhèn)撫司的大牢似的,慘不忍睹?!币粋€太醫(yī)說道面色滿是不滿和同情。
“山下的人都嚇跑了,聽了都做噩夢?!绷硪粋€也跟著說道。
“治個痘瘡用得著這么恐怖嗎?”江友樹皺眉說道,“她怎么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