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就像一只墨筆入水,濃黑蕩開然后慢慢的變淡,天光漸亮驅(qū)散了夜色。
朱瓚聽到了身后的動靜轉(zhuǎn)過頭,對上君小姐的視線。
她并沒有起身依舊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盯著朱瓚。
朱瓚將衣服攏住帶著戒備。
“你想干什么?”他說道。
君小姐沒忍住失笑,旋即神情又安靜下來。
“你一夜沒睡?。俊彼龁柕?。
雖然他看起來不像自己這樣受驚,但乍聽到這樣驚人的事也必然收到了沖擊,就像自己一樣躲在被子里一夜未睡,他也這樣坐了一夜。
“是不是越想越覺得很可怕很可笑?”她自嘲一笑說道。
朱瓚皺眉。
“事情真相還不清楚呢?!彼f道,“或許這只是齊王當(dāng)初一人所為,你皇祖父并不知情?!?
那先帝的圣旨怎么解釋?
而且這種事,一個人能做到嗎?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的細(xì)節(jié),但想來真相也不會比現(xiàn)在猜測的好到哪里去。
君小姐垂目。
“再說了,就算真是這樣,也沒什么可想的?!敝飙懡又f道,“不就是皇權(quán)相爭,這種事很少見嗎?說句難聽話,先帝不肯接回仁孝皇帝,雖然不合情,但對于一個貪戀皇權(quán)的帝王來說是很合理的,當(dāng)然,他這么做是不對,人品也不怎么好,但這種事也真沒什么可想的?!?
說到這里又摸了摸鼻頭。
“當(dāng)然,我和你不一樣,在我眼里那是帝王,帝王之心當(dāng)然不能等常視之,說句再難聽的,帝王和臣子是互相依靠又互相戒備的,我可從來沒指望一個皇帝是仁善之輩。”
反正皇帝在他眼里都是壞人,壞人做出壞事也沒什么可驚訝的。
真是直白到殘忍,君小姐明白的他的意思。
朱瓚的聲音又緩了幾分。
“而你,那是你祖父,那是你曾祖父,是你叔叔,在你心里是親人,親人這般冷酷無情生死相搏,的確很難可怕很難接受?!?
君小姐垂目,忽的又笑了笑。
“真是的,這種可怕的事,怎么被你這樣么一說,倒像是我大驚小怪無理取鬧了?!彼f道。
“要不然呢,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你要替你祖父自盡謝罪與天嗎?”朱瓚攤手說道。
君小姐看了他一眼。
“當(dāng)初,如果贖金給足的話,且不說仁孝皇帝生死,戰(zhàn)事大概不會如此得慘烈持續(xù)十幾年吧?”她說道。
她的話沒說完,朱瓚就豎眉。
“你這話真荒唐?!彼谅曊f道,“贖回?且不說金賊破我城屠我民占我地,就說這一個贖字,就是恥辱,這種恥辱,只有用血戰(zhàn)來洗刷,那個時候,或許先帝是真心議和,但金人絕對賊心不死,贖金不足還是足對于他們來說都一樣,不足更讓他們借機(jī)鬧罷了,就算給足,他們也不會就此罷休。”
他神情傲然又憤怒。
“而且我父親等官兵與金人鏖戰(zhàn),難道僅僅是為了仁孝皇帝被害嗎?就算他們歸還了仁孝皇帝,那我數(shù)十萬百姓的血仇呢?那他們侵占的我國土呢?你現(xiàn)在說出這種話,對得起征戰(zhàn)十幾年,無數(shù)犧牲的官兵們嗎?”
君小姐掀開被子坐正身子。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發(fā)什么脾氣啊?!彼f道。
“這種事,隨口一說也不能?!敝飙懗聊樥f道。
君小姐哦了聲。
“我錯了?!彼菡f道。
朱瓚哼了聲轉(zhuǎn)過身。
“我這不是覺得羞愧嘛?!本〗憬又f道。
聽到這話朱瓚再次轉(zhuǎn)過身。
“你羞愧什么?”他說道。
君小姐看著他。
“我一直認(rèn)為我能活過來是天道公平,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她說道。
“現(xiàn)在怎么了?現(xiàn)在這不更印證了?”朱瓚打斷她說道,“你曾祖父為私欲置父親和弟弟于不顧,你皇叔則殺兄逼死父親奪位,這不正是天道輪回報應(yīng)嗎?多公平多公道啊。”
君小姐看著他,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欲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