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豐銀行的沈主席攜夫人和千金前來吊唁,無疑給這場本就備受關(guān)注的喪事又增添了幾分重量。
司伯遠作為香江商界和某些灰色地帶都有影響力的人物,他的葬禮,儼然成了各路人士亮相、交際、甚至暗中較量的舞臺。
不少中小商人擠破頭也想進來,試圖攀附上那些平日難得一見的權(quán)貴。
沈主席夫婦很快被一群上前寒暄、表達哀悼或別有用心的人圍住了。
他們的女兒,沈毓靈,穿著一身得體的黑色洋裝,容貌秀麗,氣質(zhì)高雅,但此刻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布置成靈堂的大廳和旁邊的接待廳里繞了好幾圈,目光在眾多黑衣賓客中搜尋,眉頭卻越皺越緊。
她拉住一個匆匆走過的司家傭人,壓低聲音問道:“誒,沉家的人……今天沒來嗎?沉伯父和伯母他們……”
傭人禮貌但疏離地搖搖頭:“沉先生和沉太太早上已經(jīng)來吊唁過了,上過香,稍坐片刻便離開了。”
沈毓靈不死心,又追問一句:“那……沉祈月呢?他在哪里?來了嗎?”
傭人依舊是搖頭:“沉少爺沒有出現(xiàn)過?!?
沈毓靈松開手,任由傭人離開,心里不由得納悶起來。
司伯遠再怎么也是沉祈月名義上的大舅,就算兩家關(guān)系不睦,表面功夫總該做一做吧?
沉祈月居然連面都不露?
這不符合他向來注重禮數(shù)周全的作風。
難道……他不在香江?
她有些煩躁地抿了抿唇,目光掃過滿廳虛情假意的面孔,覺得憋悶得很。
她轉(zhuǎn)身,提著裙擺,獨自朝著連接主宅的后花園走去,想透透氣。
夜晚的花園里亮著幽暗的地燈,空氣中彌漫著夜來香濃烈又有些甜膩的氣息,混合著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哀樂聲被厚重的墻壁隔開,沈毓靈沿著鵝卵石小徑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接近花園深處一棵高大的洋紫荊樹下。
她腳步一頓。
樹下陰影里,一點猩紅的火光明明滅滅。
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高大男人,正懶洋洋地倚靠在粗糙的樹干上,指間夾著一支煙。
他微微仰著頭,對著深藍色的夜空吐出淡灰色的煙霧,側(cè)臉線條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分明。
男人皮膚很白,是一種近乎冷感的蒼白,鼻梁高挺,眼窩深邃,而他那雙眼睛在夜色和煙霧中,隱約透出一種淡淡的藍色,頭發(fā)有些長,帶著自然的微卷,幾縷不羈地垂落在額前,半遮住眼眸。
他聽見腳步聲,微微偏過頭,淡藍色的眸子淡淡地掃了沈毓靈一眼,眼神漠然,沒有任何情緒。
然后,他又轉(zhuǎn)回頭,繼續(xù)望著不知名的遠方,抽他的煙。
沈毓靈皺了皺眉,她認出了這個男人。
司家老四,據(jù)說是當年司老爺子一次“意外”后,和一個意大利女人生下的孩子。
那女人拿了一大筆錢就消失了,司老夫人心善,將這個孩子接回司家養(yǎng)大,但他在司家一直是個沒什么存在感、也幾乎不參與家族事務(wù)的邊緣人物。
沈毓靈對這些所謂的“私生子”、“庶出”向來沒什么好感,覺得他們身份尷尬,心思也往往難以揣測。
尤其是此刻,男人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疏離、冷漠,甚至帶著點頹廢不羈的氣息,以及空氣中飄散的煙味,都讓她覺得有些不適和……輕微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