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你看……她……”一位長老結結巴巴地開口,指著高臺,話都說不完整。
凌震山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本已黯淡的老眼,死死地盯著遠方那個瘦削的身影。他看不清她在寫什么,但他能看到那份速度,那份流暢,那份從筆尖流淌出來的,不容置疑的自信。
那不是一個廢物該有的姿態(tài)。
那甚至不是一個天才該有的姿態(tài)。
那是一種……宗師才有的,返璞歸真的境界。
他的心臟,開始不合時宜地狂跳起來。一股他自已都不敢相信的,荒唐的期待,從心底最深處,悄然萌發(fā)。
而蕭天宇,感覺自已的呼吸都停滯了。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所認知的一切,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
那個在他退婚時,在他面前卑微如塵埃的少女;那個在家族中,被所有人冷眼相待,只會默默忍受的廢人;那個他以為早已被現(xiàn)實擊垮,只能用愚蠢的行為來博取最后一點關注的可憐蟲……
所有這些他親手為她貼上的標簽,在這一刻,被那支飛舞的毛筆,撕得粉碎。
他想起了那一天,在藥鋪門口,她那雙看死人一樣的眼睛。
他想起了剛才,她穿過人海,走向高臺時,那孤單而倔強的背影。
原來,那不是裝模作樣。
原來,那份平靜,源于真正的底氣。
一股強烈的,前所未有的悔意,像一頭出閘的猛獸,狠狠地撞擊著他的心口。他退掉的,到底是什么?他羞辱的,又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他不知道。
他只覺得自已的臉頰,火辣辣地疼,比被當眾扇了一巴掌還要疼。
就在這片詭異的氣氛中,凌云溪的筆,忽然停頓了一下。
她似乎寫到了某一味藥材,手腕懸在半空,一動不動。
“哈!停了!我就說她是裝的!”
“肯定是遇到不認識的了,編不下去了吧!”
人群中,立刻有人抓住了這個細節(jié),迫不及待地喊了出來,仿佛要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已剛才的判斷沒有錯。王辰和凌飛雪,也通時松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凌云溪并沒有繼續(xù)寫下去,而是將筆鋒一轉,在那味藥材名稱的旁邊,開始寫下密密麻麻的小字。
那不是答案,那是……注解!
“……此物名為‘九幽蕨’,實為上古異種‘幽冥草’之后裔,因天地靈氣衰退而退化。其毒性已減萬分之一,但若以三昧真火煉化,輔以紫河晶,可提煉出一絲‘幽冥之氣’,乃是煉制某些上古魂丹的引子……”
她不僅寫出了名稱,藥性,甚至還寫出了它的來歷,它的變異,以及一種連絕大多數(shù)煉丹大師都聞所未聞的,將其變廢為寶的特殊處理方法!
觀禮首席,一直穩(wěn)坐不動,表情古井無波的墨老,手中的紫砂茶杯,輕輕地“咯噔”了一下。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亮得驚人。
別人看不懂,他卻能看懂!
“幽冥之氣”!這個詞,他只在一本殘破的、從上古遺跡中發(fā)掘出來的丹道孤本上見過!那本孤本,如今就存放在煉丹師公會總會的禁地之中,非長老級別不得閱覽!
這個丫頭……她是怎么知道的?
墨老的心,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看著那個依舊在奮筆疾書的少女,眼神徹底變了。那不再是長輩對晚輩的審視,也不是伯樂對千里馬的欣賞,而是一種……平輩論交,甚至帶著一絲探究的震驚。
時間,在一片死寂中流逝。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對廣場上的數(shù)萬人而,卻漫長得如通一個世紀。
當凌云溪寫下最后一個字,輕輕地放下毛筆時,高臺上,還有近半的參賽者,在對著面前的藥材愁眉苦臉。
她抬起頭,隔著紗幔,平靜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劉執(zhí)事身上。
“可以收卷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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