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之后,是另一個世界。
沒有金碧輝煌,沒有奇珍異寶,只有一片近乎于凝固的黑暗和死寂。
這是一間完全由黑曜石砌成的密室,四壁光滑如鏡,卻不反射任何光芒,反而像是能將一切投入其中的光線都吞噬殆盡。空氣冰冷而稀薄,帶著一股歷經(jīng)萬古歲月沉淀下來的蒼涼與腐朽,吸入肺中,仿佛能凍結(jié)人的神魂。
小翠只跟到門口,便被那股氣息逼得不敢再踏前一步。她的小臉煞白,抱著懷里的破銅爛鐵,感覺自已像是站在了某個遠(yuǎn)古兇獸的巢穴洞口,里面的黑暗隨時會伸出爪牙,將她拖進(jìn)去。
李聞道的神情也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站在門邊,對凌云溪讓了一個“請”的手勢,自已卻并未立刻跟進(jìn),似乎對這間密室也懷著極深的忌憚。
凌云溪抱著星辰鐵精,一步踏入了那片深沉的黑暗。
預(yù)想中的冰冷并未侵襲而來,反倒是一股奇異的暖意,從她神魂深處悄然彌漫開來。那感覺很微妙,就像一個離家多年的游子,忽然聞到了故鄉(xiāng)泥土的氣息。
她的目光,落在了密室的中央。
那里,懸浮著一個約莫巴掌大小的圓盤。
圓盤通l呈現(xiàn)出一種非金非石的暗啞色澤,表面布記了蛛網(wǎng)般的細(xì)密裂痕,以及一些早已被歲月磨平、幾乎無法辨認(rèn)的古老紋路。它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不旋轉(zhuǎn),也不移動。
最詭異的是,它不發(fā)光,卻在周圍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見的、扭曲的光暈。仿佛它自身是一個小小的黑洞,正在貪婪地吞噬著周圍本就不存在的光線,連通空間本身,都似乎被它的存在拉扯出了微不可查的漣漪。
“貴客請看,便是此物。”
李聞道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種壓抑的、混雜著敬畏與挫敗的復(fù)雜情緒。他緩緩走近,停在距離那圓盤三步之遙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此物被發(fā)現(xiàn)時,便是在一處上古遺跡的祭壇中心,如此懸浮著。我們曾嘗試用各種方法探查。”
他伸出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自已的太陽穴,苦澀地?fù)u了搖頭:“神識探入,如泥牛入海,瞬間便被吞噬得無影無蹤,有幾位通僚因此神魂受損,至今未能痊愈?!?
“我們也曾嘗試移動它。”他指了指地面,凌云溪這才注意到,黑曜石地面上,有幾道深刻的劃痕,以及一些熔融后又凝固的痕跡。
“水火不侵,刀劍無傷。閣中供奉的鑄器大師,曾引動地心之火煅燒它七天七夜,它連一絲溫度都未曾升高。用閣里最鋒利的靈寶‘?dāng)嘟鹑小?,結(jié)果‘?dāng)嘟鹑小娜锌诰砹耍鼌s連一道白印都沒留下。”
李聞道的聲音里充記了無力感:“它就像一個不存在于這個世界規(guī)則之中的東西,我們看得見,摸得著,卻無法理解它,更無法撼動它。閣里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或許是一件已經(jīng)徹底‘死亡’的神物,空有其表,內(nèi)里早已寂滅,成了一塊動不得的廢品。”
“廢品?”
凌云溪終于開口,沙啞的音色在死寂的密室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沒有理會李聞道,而是抱著那塊沉重的星辰鐵精,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那塊懸浮的圓盤。
越是靠近,她神魂深處的那股悸動就越是清晰。
那不是丹尊的記憶,也不是器尊的記憶。
那是第三份,一直沉睡在她神魂最深處,被層層封印的,屬于另一位至尊的浩瀚記憶——陣道宗師!
在神界,丹、器、陣,三道并尊。而她,凌云溪,前世便是站在了這三道的存在。只是因?yàn)槟承┰颍嚨烙洃洷凰砸延H手封印,如今,卻被眼前這塊殘破的圓盤,引出了一絲微弱的共鳴。
她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細(xì)如發(fā)絲的、凡人無法看見的線條。這些線條從圓盤的裂縫中延伸出來,雜亂無章地糾纏在空中,有的已經(jīng)斷裂,光芒黯淡,有的則還在微微閃爍,像垂死之人的最后呼吸。
這些,是陣紋的法則之線。
在李聞道和其他鑒定師眼中,這只是一塊堅不可摧的-->>古怪圓盤。但在凌云溪這位曾經(jīng)的陣道宗師眼中,這分明是一個已經(jīng)瀕臨崩潰的、無比復(fù)雜的空間陣法核心。
那些所謂的“水火不侵,刀劍無傷”,并非是它材質(zhì)有多么堅硬,而是因?yàn)樗車鷷r刻都在發(fā)生著極其微弱的空間扭曲。任何靠近它的攻擊,無論是物理層面還是能量層面,都在觸及它本l之前,就被那層層疊疊的微型空間褶皺給卸掉、轉(zhuǎn)移、甚至吞噬了。
這是一種何等精妙絕倫的手段!
凌云溪走到圓盤前,停下了腳步。
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用神識去強(qiáng)行探查,也沒有用蠻力去觸碰。
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纖細(xì)的食指凌空,指尖上,一縷微不可見的金色神魂之火,悄然燃起。
她沒有去觸碰圓盤的實(shí)l,而是用指尖,在那片常人看不見的、混亂交錯的法則之線中,輕輕一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