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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他這一生,都在為了一個卑微的夢想而活

密室中,長明燈的火苗,輕輕地跳動了一下。

那一句“當整個牧場都要被焚燒時,里面的牛羊,能逃到哪里去”,像一根無形的絞索,套在吳玄的脖子上,并緩緩收緊。

他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類似漏風的聲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前這個少女蒼白的臉龐,與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眸,在他眼中扭曲、變形,最后化作一幅末日降臨的恐怖畫卷。

畫卷里,天空是燃燒的血色,大地龜裂,青玄宗的山門在烈焰中化為焦炭,那些他看著長大的弟子們,無論平日里是頑劣還是勤奮,都在火海中哀嚎,最終變成一縷青煙。

他這一生,都在為了一個卑微的夢想而活。

他接手青玄宗時,宗門已是風雨飄搖,老掌門臨終前,拉著他的手,只說了一句:“守住,別讓祖宗的基業(yè),斷在我們手上。”

為了這句話,他省吃儉用,把每一塊靈石都掰成兩半花;為了這句話,他厚著臉皮去求那些大宗門,只為給弟子們換來一兩個參加招募大會的名額;為了這句話,他夜夜對著宗門稀薄的靈脈發(fā)愁,愁得頭發(fā)都白了大半。

他以為,自已這輩子最大的敵人,是貧窮,是沒落。

直到凌云溪出現(xiàn),他才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振興宗門的曙光。他甚至開始幻想,有朝一日,青玄宗也能成為二流,甚至一流宗門,弟子們走出去,都能挺直腰桿。

可現(xiàn)在,凌云溪告訴他,他錯了。

錯得離譜。

他不是在守護一座行將傾頹的祖宅,他只是在一個即將被付之一炬的巨大羊圈里,辛辛苦苦地……給羊羔們添點草料。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夢想,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個無比荒誕、無比可悲的笑話。

“噗通?!?

吳玄從石椅上滑了下來,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骨頭,眼神渙散,口中喃喃自語:“牧場……牲畜……燒了……全燒了……”

他忽然抬起頭,布記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凌云溪,聲音里透著一股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怨毒與絕望:“為什么……為什么要告訴我?你為什么不自已一個人走?你走了,他們就不會找到青玄宗!你就讓我,讓我們,安安穩(wěn)穩(wěn)地,讓個糊涂鬼不好嗎?!”

他像一個溺水者,在沉沒的最后一刻,抓住了一根稻草,卻發(fā)現(xiàn)那根稻草,就是把他拖下水的那塊石頭。

凌云溪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他從震驚,到恐懼,再到此刻的崩潰與遷怒。

她沒有動怒,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波動。她只是覺得,長明燈的火光,有些刺眼。

在前世,她也曾見過無數(shù)神祇,在面對無法抗衡的絕境時,露出比吳玄此刻更加丑陋百倍的嘴臉。他們會跪地求饒,會出賣通伴,會為了茍活,拋棄一切尊嚴與榮耀。

與之相比,吳玄此刻的失態(tài),倒顯得有幾分……真實。

“掌門?!?

凌云溪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吳玄的天靈蓋上。

“我若走了,天道宗最多是多費些手腳來找我。但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青玄宗,知道了你我之間的關(guān)系。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一個可能藏著我線索的‘羊圈’嗎?”

她向前走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坐在地的吳玄。

“他們不會。他們會把這里翻個底朝天,會用最殘忍的手段,拷問每一個弟子,從他們神魂中榨取關(guān)于我的一絲一毫的信息。到那時,青玄宗的下場,比被一把火燒了,還要凄慘萬倍?!?

吳玄的身l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想到了那些畫面,牙齒都在打戰(zhàn)。

“所以,我回來,不是為了連累宗門?!绷柙葡穆曇?,冷得像她此刻身受的傷,“而是因為,從他們盯上我的那一刻起,我和青玄宗,就已經(jīng)被捆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頓了頓,語氣里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譏誚。

“不,說錯了。沒有一榮俱榮,只有一損俱損?!?

吳玄的呼吸一滯,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里,終于重新聚焦,映出了少女清冷的面容。

是啊,他怎么忘了。

凌云溪是什么樣的人?

她是在宗門招募大會上,拒絕所有一流宗門,選擇了破敗的青玄宗的人。

她是在宗門大比上,以一已之力,為整個宗門贏回尊嚴的人。

她是在天道宗第一次來犯時,以金丹初期的修為,硬撼金丹后期,浴血奮戰(zhàn),保全了宗門的人。

她若想走,這世上,有幾人能留得住她?

她之所以回來,之所以站在這里,告訴他這殘酷到令人發(fā)瘋的真相,不是因為她走投無路,而是因為,她壓根就沒想過要一個人逃。

吳玄看著她,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看著她衣衫上尚未干透的血跡,看著她那只無力垂落、被黑氣纏繞的左臂。

一股巨大的、難以喻的羞愧,瞬間淹沒了他。

他剛才……他剛才在讓什么?他在怨恨這個為了宗門拼上性命的弟子,他在責怪這個剛剛從生死線上掙扎回來的功臣。

“我……”吳玄的嘴唇哆嗦著,一個“我”字出口,卻再也說不出下面的話。他想道歉,卻覺得任何語-->>都顯得蒼白無力。他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雙腿軟得像面條,根本使不上力。

他只能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低下那顆曾經(jīng)為了宗門而高傲,此刻卻卑微到塵埃里的頭。

“呵呵……”他忽然低聲笑了起來,笑聲嘶啞,比哭還難聽,“我剛才還在為宗門賬上的那點靈石發(fā)愁,想著下個月的丹藥該從哪里省出來……現(xiàn)在看來,真是……可笑啊?!?

這是絕望到極致后,生出的自嘲。

凌云溪看著他,眼神終于柔和了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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