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粗人,禮數不會講,話也不會說,就一身力氣。我挑一段,送到兩縣相鄰的邊界上,算一段心意。
那些女人們在旁邊附和,說:月月好,連個駝子也和得來。他要挑,讓他挑一段。月月叔就轉頭看侄女。月月說:讓他挑。
這條隊伍又緩緩前行。劉偏頭挑著擔子,呂師傅一家和月月親侄走中間,眾人跟在后面。
走著走著,人們就發(fā)現劉偏頭挑著擔子,健步如飛。有人喊:你慢點。劉偏頭回應道:你們說快,我覺得慢呢,在前頭等你們。
眾人送了四五里,有些人本來不想送這么遠,卻想看劉偏頭還有什么節(jié)目沒有,就一路跟著。到了兩縣分界處。劉偏頭坐在路旁的一塊大石頭上歇氣。
這里似乎是最后的分別處了。眾人依依惜別。那少年挑起擔子,準備前行。大家站在一起,朝他們揮手。
這時,月月來到呂師傅一家面前,鞠了一躬。又朝眾人鞠了一躬。最后,她竟然單獨走到劉偏頭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弄得劉偏頭手足無措,竟然也朝月月鞠一躬。那樣子滑稽極了,像極了新婚行禮。
月月走了,呂師傅又添了新的徒弟。他家仍然是聚會中心,人們卻極少看到劉偏頭來玩。
后來,有個女人發(fā)布了一條新聞:劉偏頭瘋了。
這則新聞引起了大家的興趣,都去關注劉偏頭的行蹤。他果然有點怪。
每天下午,一個人往鄰縣走。走著走著,就到了兩縣分界處。他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望著鄰縣的方向出神。
一坐就是一個小時。
原來他想月月,見不到月月了,他就只能望著月月消失的地方出神。
劉偏頭后來死了,他下葬的時侯,呂師傅來了,他小心地打開一個布包,是一件襯衣。
他說:偏頭,這是月月走的時侯,托我?guī)Ыo你的禮物,我一直沒有交給你。怕你收下后,真的會變瘋。你去了,穿上它,陰間就不會冷。
眾人聽了,淚雨滂沱。山河無淚,大地無聲。
我姐夫講完這個故事,好久沒有吱聲。
我也沉默了很久,很久。
很久之后,我才說:“偏頭善良,他愛著月月,明知不可能,卻深深地愛著她。
月月心更善,別人開玩笑,她不想打擊偏頭,也不否認。對偏頭沒有像其他徒弟一樣有偏見,對他笑,給他泡茶。走了,還送偏頭一件襯衣?!?
我姐夫問:“我為什么要講這樣一個故事給你聽?”
我知道,卻希望他說出來。
我姐夫說:“因為月月的弟弟是個啞巴,是個殘疾人,月月才對劉偏頭沒有一點歧視。
她對劉偏頭的笑是發(fā)自內心的,希望自已的笑,能給自卑的劉偏頭一些人間溫暖。
凡是家里有殘疾人的女性,比常人更善良,她更懂得關心人,l貼人,理解人。
所以我說,小林是一個善良知性的好女子。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很多誘惑,你一定要有定力,對小林好啊?!?
想起小林喜歡上我之后,就從沒有變過心,想起我在艱難的時侯,她總是默默地站在我身后。
想起第一次去她家,眾人用懷疑的眼光打量我時,她是那樣坦然。
想起連我姐都難以處理好與我娘的關系,她卻能在十分挑剔的婆婆面前,不僅讓我娘沒說過她半句壞話,還處處護著她。
我鼻子一酸,抽了一張紙巾,擦著眼角的淚水。
一路無話,一路無話,一路無話。那個月月的故事蕩漾在我心頭,而小林的影子老是浮現在我眼前。
快到旭日時,我姐夫才說一句話:別老是沉浸在故事里,我祝你們善永存,愛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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