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星稀。
一身玄色常服的秦墨獨自走出楚王府。
他并未掩飾行蹤。
幾乎在他身影出現的剎那,王府周圍陰影角落里,數十道蟄伏的氣息便悄然蘇醒。
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立刻鎖定了他,這些來自不同勢力的眼線,訓練有素地移動起來,遠遠綴在后面,既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跟丟。
然而,就在穿過一條較為昏暗的長街轉角時,前方不疾不徐行走的秦墨,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微微一晃,竟憑空消失不見。
幾名沖在最前面的眼線猛地頓住腳步,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們迅速運轉體內真牛字蟹浩鷥魃烀蚨床煨橥蜃紛倨髦滯豕Ψu淮叨郊攏榪襠ㄊ幼徘胺嬌瘴摶蝗說慕值饋
沒有!什么都沒有!
氣息、痕跡、真挪u械囊磺卸緘┤歡梗路鵡俏懷醯釹麓游叢詿說爻魷止話恪
只有夜風吹過空巷,帶起幾片枯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襯得這群眼線臉上的驚愕與茫然愈發(fā)明顯。
“人呢?”
“怎么回事?憑空消失了?”
“快!稟報上去!”
低沉的驚呼和急促的傳訊聲在暗處響起,帶來一陣短暫的騷動。
與此同時,在他們無法感知的層面,一個覆蓋了小半座京都的龐大鬼蜮正悄然運轉。
馭冥濤的力量無聲無息地彌漫,將現實與冥土短暫重疊,在這片陰氣森森、鬼哭狼嚎的獨特空間內,秦墨正不急不緩地行走著。
外界的一切窺探都被隔絕,大逍遙境之下,無人能強行闖入這片由他主宰的領域。
他身后,八百鬼兵如影隨形,步伐整齊劃一,陰煞之氣凝結如實質,使得這片鬼蜮更添幾分肅殺。
秦墨的目標明確,一路向著京都郊外而去。
最終,他在一片荒廢的刑場區(qū)域停下了腳步。
這里斷壁殘垣,雜草叢生,荒涼得連野狗都不愿在此棲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腐朽氣息,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
百年前,這里曾是大玄最精銳的虎賁黑騎的軍營,也是他們最終的葬身之地。
那段塵封的歷史,即便后世已然翻案,也難以洗刷此地凝聚的沖天怨氣。
百年前,一代昏君當朝,親小人,遠賢臣,致使國勢衰微,北疆王庭將大玄當場后花園,肆意劫掠,殺戮無數。
危難之際,是鎮(zhèn)守南境的虎賁黑騎臨危受命,主帥岳重山用兵如神,一路高歌猛進,不僅收復失地,更反攻入北疆境內,殺得王庭山河破碎,聞風喪膽,黑龍旗所向,小兒止啼,北疆戰(zhàn)士肝膽俱裂。
就在岳重山即將踏平王庭金帳,為大玄開拓萬世疆土的巔峰時刻,京都連發(fā)十八道金令,以留在京城的親眷性命相挾,強令班師。
忠君思想刻入骨髓的岳重山,不得不含恨撤軍,使得北疆獲得喘息之機,最終兩國簽下了那荒誕的“百年和好”盟約。
而這支功勛卓著的鐵軍,班師回朝后等待他們的不是封賞,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屠殺。
奸臣以發(fā)放糧餉的名義,誘騙全軍在此軍營卸甲,隨即萬箭齊發(fā)……事后,一頂“意圖謀反”的帽子,扣在了這些忠魂的頭上。
縱然后世平反,知曉是昏君懼帥功高震主,奸臣禍亂朝綱,但這數萬冤魂,卻早已無法挽回。
秦墨靜立荒宅之前,目之所及,可見陰陽兩界。
此地的陰氣濃郁得化不開,比亂葬崗尤甚千百倍。
無數扭曲、痛苦的冤魂意識匯聚在一起,形成了肉眼不可見的恐怖磁場,如一道貫通天地的灰色龍卷風,帶無盡的怨恨與憤怒,百年不散。
“恨!我恨??!”
“三十年沙場浴血,馬革裹尸猶不悔,換來的是亂箭穿心,死無全尸!”
“大玄該滅!那昏君該死!”
……
秦墨目光平靜,一步踏入這冤魂風暴的中心。
陰天子法相顯化,一股驚天攝地的恐怖威壓瞬間滌蕩開來。
“爾等可愿隨我再征戰(zhàn)一世?化去冤魂之軀,博陰神之位,無意者,準入輪回?!?
“你……你的身上,沒有那令人作嘔的大玄皇族血脈?”
滔天的冤魂為之一驚,鬼嚎之聲在陰天子法相面前瞬間低落。
他們對大玄昏君佞臣的恨意刻骨銘心,永世難消,對皇族氣息更是敏感至極。
但在秦墨身上,他們只感受到一種凌駕于一切之上的幽冥威嚴,而非那令他們靈魂戰(zhàn)栗的厭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