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的手很冷,但她握得很緊。
“我不走?!?
她又重復了一遍。
君臨城是地獄。
但只有在地獄里,才能淬煉出足以撕碎一切的利爪。
她不想再做那個任人擺布的淑女了。
珊莎是一朵在血與火中被迫提前綻放的北境玫瑰。
林恩能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顫抖,也能看到她眼底深處那份尚未完全消散的恐懼。
但她沒有退縮。
“好?!?
林恩沒有再勸。
他反手握住珊莎冰冷的小手,用自己的體溫一點點驅散那份寒意。
“既然決定留下,那就記住這種感覺?!?
林恩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情人的耳語,卻又帶著老師的威嚴。
“記住今天的恐懼,記住你父親跪下時的屈辱,記住國王那張瘋狂的臉。”
“這些東西,以后都會成為你最鋒利的武器。”
珊莎用力地點了點頭,鼻尖泛起一陣酸楚。
她看著林恩,看著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穩(wěn)定而又強大的溫度。
這份溫度,像是將她與外界所有的血腥和瘋狂全都隔絕開來。
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只要這個男人在她背后,哪怕天塌下來,她也敢去頂一頂!
珊莎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傾。
那張梨花帶雨的俏臉,慢慢地向林恩靠近。
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像蝶翼一般輕輕顫動。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
或許是感激,或許是依賴,又或許是……某種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這些念頭在恐懼的催化下,瘋狂地滋生。
珊莎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這份唯一能讓她感到安全的溫暖。
書房里的空氣在這一刻變得有些黏稠。
林恩能聞到她發(fā)間傳來的淡淡皂角清香。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那微弱而又急促的呼吸。
那帶著少女特有的芬芳,輕輕地撲在他的臉上。
只要他稍稍低頭,就能吻上那兩片微微顫抖,如花瓣般嬌嫩的嘴唇。
但林恩沒有。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珊莎,看著她那副既緊張又期待的模樣。
然后,林恩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輕輕地點在了珊莎光潔的額頭上,阻止了她的靠近。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我的學生?!?
林恩的聲音很輕,卻瞬間澆滅了珊莎腦海中所有的旖旎幻想。
珊莎猛地睜開眼,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紅云從臉頰一直燒到了耳根。
珊莎看到林恩眼中那抹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她窘迫得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天吶!
我剛才在干什么?!
珊莎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
“等你什么時候能真正掌控財政大臣的印章,什么時候能面不改色地看著國王的屠刀……”
林恩收回手,順勢揉了揉她那頭漂亮的紅褐色長發(fā)。
“到那時,你才有資格向你的老師索要獎勵。”
珊莎愣住了。
她看著林恩,看著他臉上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心中的那點羞澀與窘迫竟然慢慢地被一種奇妙的情緒所取代。
掌控財政大臣的印章……
面不改色地看著國王的屠刀……
這才是她現(xiàn)在應該考慮的事情!
“我……我明白了?!?
珊莎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
但那雙藍色的眼眸里,卻重新燃起了斗志的火焰。
林恩滿意地笑了笑。
離開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的珊莎,林恩沒有片刻停留,徑直走向了王座廳。
培提爾?貝里席死了,財政大臣的位置空了出來。
他必須趁著勞勃的瘋狂勁還沒過去,趁著所有人都還沉浸在恐懼中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將珊莎推上這個位置。
這步棋,必須快,必須準,必須狠!
他沒有忘記和瑪格麗之間的交易。
王座廳里。
一片狼藉。
昨夜宴會的殘羹冷炙還未來得及收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食物和嘔吐物混合的酸臭,也不知道昨夜是誰喝吐了。
勞勃?拜拉席恩像一頭疲憊的野豬,癱坐在冰冷硌屁股的鐵王座上。
他沒有穿王袍,只穿著一身被污穢浸染的便服。
亂糟糟的胡子上還掛著嘔吐物。
他甚至連王冠都歪到了一邊,整個人看起來頹廢而又滑稽。
顯然,昨夜是他喝吐了。
兩名御林鐵衛(wèi)像雕像一樣守在王座的兩側,對周圍的狼藉視而不見。
看到林恩走進來,勞勃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耐。
“又有什么事?”
宿醉、殺戮和無盡的猜忌,已經(jīng)將這位時日無多的國王精力徹底掏空。
“陛下,我是來向您匯報北境的情況?!?
林恩平靜地開口,自動忽略了勞勃那糟糕的態(tài)度。
“又是北境?”
勞勃的眉頭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奈德那個混蛋,又想搞什么花樣?”
“恰恰相反,陛下?!?
林恩不緊不慢地說道。
“奈德大人對您忠心耿耿,他已經(jīng)準備寫信,讓他的夫人前來君臨?!?
“但是……北境來了一只信鴉,北境在不久前出了一些小麻煩。”
“麻煩?”
“一群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人,或者說是劫匪,在臨冬城附近的村莊燒殺搶掠,造成了一些混亂?!?
“凱特琳夫人作為臨冬城的代理城主,恐怕需要一些時間來處理這些‘叛亂’,才能動身前來君臨?!?
林恩將奈德教他的說辭,原封不動地搬了出來。
勞勃聞,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