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浸透了萊莎?艾林的裙擺。
那裙子濕漉漉地貼在腿上,讓她每一步都無比沉重。
游過了河道,她幾乎是被拖著,在泥濘的河岸上踉蹌奔逃。
身后的奔流城,那座她出生、長大的城堡,此刻仿佛已經(jīng)變成了吞噬生命的巨獸。
火光與慘叫聲被遠遠地拋在身后。
可鼻尖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卻像是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培提爾!我的培提爾!”
萊莎語無倫次地呢喃著,一只手死死地抓著男人的衣袖。
仿佛那是她在洶涌洪流中唯一的浮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七神保佑,你還活著!”
她的聲音滿是激動與后怕,淚水和河水混在一起,糊了滿臉。
她不在乎被屠殺的佛雷,不在乎中毒倒地的弟弟和叔叔,甚至不在乎徒利家族的覆滅。
她只在乎一件事。
他還活著。
培提爾?貝里席,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他還活著!
這便夠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培提爾復仇。
小指頭愛上萊莎的姐姐凱特琳。
萊莎則深愛小指頭。
而這一切罪惡的根源,從小指頭為凱特琳決斗重傷后,由萊莎照料后開始。
“小聲點,我的小萊莎?!?
培提爾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這個稱呼,讓萊莎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溫暖的手攥住。
所有的恐懼和不安都在瞬間被撫平。
他總是這么叫她。
在那些無人知曉的,只屬于他們兩人的夜晚。
培提爾拉著她,熟練地拐進了一片茂密的樹林。
身后的喧囂徹底被隔絕,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兩人急促的喘息。
不知跑了多久,培提爾終于停下腳步,將她帶進了一個被藤蔓遮蔽的山洞。
洞里干燥而隱蔽,培提爾不知從哪摸出火石,很快便點燃了一小堆枯枝。
橘黃色的火焰跳躍著,驅散了夜晚的寒意,也終于讓萊莎有機會,好好地看清眼前這個死而復生的男人。
他還是那個培提爾。
消瘦的臉頰,精心打理的山羊胡,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衣袍。
即使在逃亡中也保持著一絲不茍的體面。
可他又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他的眼神,依舊是那雙灰綠色的,卻深邃得讓人看不透。
他的動作也變了。
曾經(jīng)的培提爾,優(yōu)雅,從容,像一個穿梭于權貴間的影子。
可剛才,在高廳之內,他面對那些怪物一般的戰(zhàn)士時,展現(xiàn)出的身手……那份迅捷、致命,是萊莎從未見過的。
“培提爾……”
萊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
“他們……他們給我看了你的頭……在鷹巢城……那顆頭……”
她不敢回憶那個畫面。
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曾是她那幾天里最深的噩夢。
“一個騙局,我親愛的小萊莎?!?
培提爾坐在火堆旁,隨手將一根枯枝扔進火焰里。
“林恩的把戲罷了,他想讓你以為我死了,讓你徹底絕望?!?
“結果,他成功了?!?
“他利用你對我的愛,達成了他的目標?!?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可是……你的身手……”
萊莎終于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厲害了?”
“連那些怪人……你都能……”
培提爾沒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火堆,跳躍的火焰在他那雙灰綠色的瞳孔中映出兩點詭異的光。
山洞里一時間只剩下木柴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聲。
就在萊莎以為他不會回答,心中那絲疑慮快要生根發(fā)芽時,培提爾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穿過火焰,直直地望進萊莎的眼睛里。
“因為,我見到了神。”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瞬間攫住了萊莎全部的心神。
“神?”
萊莎愣住了。
“對,真正的神?!?
培提爾的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在我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
“七神……他們就站在我面前?!?
“圣母對我降下了憐憫。”
“她說,你對我的愛,是這世間最純粹的火焰,它不該就此熄滅?!?
“她說,我們的愛,受到了她的祝福?!?
這段話,像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萊莎的心上!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懷疑,都在這一瞬間被那股狂喜的洪流徹底沖垮!
是了!
一定是這樣!
她和培提爾的愛,是神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