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fēng)城的城門比云航想象的更矮,卻也更壓抑。
夯土混合玄鐵碎屑筑成的城墻泛著青黑色,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箭孔,守城的衛(wèi)兵穿著銹蝕的皮甲,手里的長矛斜指地面,矛尖上的血漬早已發(fā)黑。云航隨著拾荒者隊伍往前走,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鐵銹味、汗臭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那是從城門右側(cè)的絞肉閘里飄出來的,此刻那巨大的鐵閘正緩緩轉(zhuǎn)動,閘齒間還掛著些暗紅色的碎肉。
“每人交一塊下品髓晶,或者等價的礦料?!毙l(wèi)兵的聲音像磨過的砂石,他的目光掃過云航時,停頓了一下,“你,懷里揣的什么?”
云航的心提了起來,下意識地按住藏著腐心草的沼鱷皮。他看到前面的拾荒者交了一塊灰撲撲的晶體,衛(wèi)兵用腰間的鐵尺敲了敲,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這才放行。那是下品青髓,蘊含的氣血之力只夠淬體境初期修士塞牙縫。
“沒……沒什么?!痹坪降吐曊f,從懷里摸出半塊鱷骨遞過去,“這個……能抵嗎?”
衛(wèi)兵掂了掂鱷骨,又聞了聞,突然嗤笑一聲:“腐沼里的破爛也敢拿來充數(shù)?滾進去吧,別擋道?!?
云航松了口氣,低著頭快步走進城門。剛穿過門洞,一股熱浪夾雜著嘈雜的人聲撲面而來,讓他有些恍惚。黑風(fēng)城的街道是用青黑色的石板鋪成的,石板縫隙里塞滿了污泥和菜葉,兩側(cè)的店鋪大多是用木板和帆布搭成的,掛著各式各樣的招牌——“王記髓晶鋪”“李記兵器行”“張記皮肉坊”,其中“皮肉坊”三個字用的是暗紅色的顏料,看著格外刺眼。
街上的行人大多穿著粗布麻衣,不少人身上帶著傷,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斷了腿,這些都是礦道里的幸存者。偶爾有騎著黑馬的雷衛(wèi)經(jīng)過,行人會立刻退到路邊,低著頭不敢說話,直到馬蹄聲遠去才敢直起腰。
云航找了個墻角,先觀察了一下地形。這條街叫“礦渣街”,是黑風(fēng)城最外圍的集市,主要做拾荒者和底層礦工的生意。街的盡頭有一座高大的建筑,門口站著兩個穿著紫紋甲的雷衛(wèi),那是張氏礦務(wù)司的分舵,也是云航最需要避開的地方。
他摸了摸懷里的腐心草,決定先找個地方把這些東西賣掉。按老管家的說法,腐心草在黑風(fēng)城能換些下品青髓,足夠他撐上幾天。
沿街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一個擺著小攤的老漢。老漢坐在一個破舊的木凳上,面前的木板上擺著些灰撲撲的晶體和幾株干枯的草藥,他的眼睛半瞇著,手里拄著一根磨得發(fā)亮的拐杖,拐杖頭是用玄鐵打造的,隱隱能看到上面的紋路——那是開了五竅的修士才能留下的痕跡。
“小哥,要點什么?”老漢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的目光落在云航懷里的沼鱷皮上,“是來換東西的?”
云航點了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小把曬好的腐心草:“這個,能換多少青髓?”
老漢拿起一根腐心草,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又用指甲刮了刮,慢悠悠地說:“腐沼里的貨色,藥性流失了不少,最多換三塊下品青髓?!?
“三塊?”云航皺起眉頭,“我聽說至少能換五塊?!?
老漢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小哥是剛從外面來的吧?現(xiàn)在黑風(fēng)城查得緊,帶腐沼里的東西進城,被雷衛(wèi)查到了可是要掉腦袋的。我這是冒著風(fēng)險收你的貨,三塊不少了?!?
云航沉默了。他知道老漢說的是實話,在這座城里,任何一點風(fēng)險都需要額外的代價。他看了看周圍,確認(rèn)沒人注意這邊,又掏出半副鱷骨:“加上這個呢?”
老漢的眼睛亮了一下,接過鱷骨仔細看了看:“沼鱷的骨頭,還是成年的。行,再加兩塊青髓,一共五塊,不能再多了?!?
云航點了點頭,接過老漢遞過來的五塊青髓。這些晶體比他在礦脈里見過的要純凈些,握在手里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暖意。他剛要轉(zhuǎn)身離開,老漢突然開口:“小哥,看你面生,是第一次來黑風(fēng)城?”
云航警惕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老漢笑了笑,指了指街對面的一座建筑:“那里是血巖傭兵團的招新點,正在收礦工,只要開了三竅就能進。你要是沒地方去,可以去試試,至少能混口飯吃。”
云航的心里一動。血巖傭兵團,他在城外就聽說過,是黑風(fēng)城里僅次于張氏礦務(wù)司的勢力。加入他們,或許真的能找到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
“多謝提醒?!痹坪降吐曊f,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崩蠞h叫住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遞過來,“這個給你,或許用得上?!?
云航接過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是一些灰褐色的粉末,散發(fā)著淡淡的苦味。
“這是-->>腐心草的根莖磨成的粉,”老漢說,“雖然藥性差了點,但用來敷傷口還是有點用的??茨闵砩嫌袀?,拿著吧?!?
云航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個看似市儈的老漢會突然給自己東西。他猶豫了一下,從懷里掏出一塊青髓遞過去:“這個,換你的藥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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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漢笑了笑,沒有接:“一塊青髓換這點藥粉,你不虧嗎?”
“不虧。”云航說,把青髓放在木板上,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沒有直接去血巖傭兵團的招新點,而是先找了個偏僻的巷子,將青髓和藥粉藏好。然后,他走到一家賣粗糧餅的鋪子前,用一塊青髓換了兩個餅和一碗水。
坐在鋪子門口的石階上,云航慢慢地吃著餅。餅很干,帶著一股霉味,但他吃得很認(rèn)真。這是他進入黑風(fēng)城后吃的第一頓飯,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