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晚上的噩夢之后,蘇晚螢就變了。
她變得比以前更安靜,也更沉默了。
以前她雖然話不多,但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偶爾還會閃爍著一絲屬于年輕女孩的好奇和靈動。
但現(xiàn)在那雙眼睛里,大部分時間都只剩下了一種空洞的、如同蒙上了一層薄霧般的…茫然。
她時常會一個人抱著膝蓋蜷縮在炕角一坐,就是一下午。
不說話,也不看書。
就那么靜靜地,看著窗外那片一成不變的、潔白的雪景發(fā)呆。
沒有人知道,她那顆小小的、脆弱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沒有人知道那個充滿了火焰和鮮血的噩夢到底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創(chuàng)傷。
她就像一只受了重傷的、漂亮的蝴蝶,折斷了翅膀再也無法飛翔只能靜靜地等待著凋零。
林山看著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里說不出的煩躁。
他是個粗人。
他會打獵,會sharen會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解決所有看得見的敵人。
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一個心已經(jīng)“死”了的姑娘。
他沒有去追問,那天晚上的噩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有些傷疤藏在心里比揭開來要好受得多。
他只是用他自己的、笨拙的、一個糙漢子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式去默默地,安撫著她。
他會在每天早上都提前燒好一鍋滾燙的熱水然后,默默地,倒上一碗放在她發(fā)呆的炕頭。
他會在每次進(jìn)山時都特地繞遠(yuǎn)路去那片向陽的山坡上,采摘一些即便是冬天也依舊掛在枝頭上的、被霜雪凍得又甜又脆的野果然后,挑出最大、最紅的那幾顆放在她的枕邊。
他會在每次打獵回來時都刻意地在院子門口,將身上沾染的那些血跡和腥臊氣,都弄干凈了再走進(jìn)那扇門。因為他記得她第一次見到自己拖回野豬王時那張被嚇得慘白的小臉。
他甚至還破天荒地央求村里的李木匠,用最好的一塊松木,為她精心打造了一個小小的、可以放在炕上寫字看書的“炕桌”。
這些舉動,都很笨拙。
也很細(xì)微。
甚至,帶著幾分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小心翼翼。
他沒有說任何一句“別難過”、“會好起來的”之類的、蒼白無力的安慰話。
他只是用行動,默默地為她搭建起一個溫暖的、安全的、可以讓她舔舐傷口的巢穴。
而這一切蘇晚螢,都看在眼里。
她雖然依舊沉默但那雙空洞的眸子里,偶爾會因為炕頭那碗熱氣騰騰的水而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會因為枕邊那幾顆紅得像瑪瑙的野果,而閃過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暖意。
更會因為看到那個男人在冰冷的溪水里,用力地搓洗著身上那洗不掉的血腥味時那顆早已冰封的心,不受控制地就抽痛了一下。
她知道這個男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守護(hù)著她。
這天晚上,屋外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北風(fēng)在窗外,“嗚嗚”地如同鬼哭狼嚎。
屋內(nèi),火炕燒得滾燙溫暖如春。
林山像往常一樣,盤腿坐在炕上就著一碟咸菜喝著悶酒。
而蘇晚螢則又一次,抱著膝蓋,蜷縮在炕角看著窗外那片被風(fēng)雪攪得一片混亂的黑暗世界發(fā)呆。
她的眼角,不知何時又掛上了一滴晶瑩的、怎么也忍不住的淚珠。
林山看著她那副孤單、脆弱的、仿佛隨時都會被這漫天風(fēng)雪給徹底吞沒的模樣心里那股壓抑了好幾天的煩躁終于,再也忍不住了。
他放下手里的酒碗,挪了過去。
他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瞬間就將蘇晚螢?zāi)鞘菪〉纳眢w給徹底籠罩了進(jìn)去。
蘇晚螢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地,就想往后縮。
但,已經(jīng)晚了。
林山伸出了那只布滿了老繭和傷痕的、粗糙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