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充滿了暴力和屈辱的鬧劇,以韓老六的徹底潰敗而畫上了一個句號。
林山用一場無可爭議的、碾壓式的勝利向整個紅松屯,宣告了新王的誕生。
打谷場上,依舊人聲鼎沸。
村民們,正圍著那頭巨大的黑熊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晚上該如何享受這場來之不易的“熊肉盛宴”。
而林山卻早已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這片屬于勝利者的喧囂。
他沒有沉浸在眾人的吹捧和崇拜之中。
他只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那個安靜的院子。
然后,從那塊由蘇晚螢親手包裹的、干凈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顆墨綠色的、晶瑩剔透的、價值連城的…熊膽。
他看著手中這顆凝聚了他膽識、智慧、甚至是一絲運氣的“戰(zhàn)利品”臉上,卻沒有太多的喜悅。
他轉過身,對著正在屋里用一種充滿了擔憂和一絲崇拜的復雜目光看著自己的蘇晚螢輕聲地,說了一句。
“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說完,他便揣著那顆珍貴的熊膽一個人頂著刺骨的寒風朝著村子最深處那座幾乎從不與外人來往的、孤零零的小院,走了過去。
那里,住著紅松屯上一代的“山王”——孫敬山孫爺。
…
孫爺的家,很冷清。
院子里掃得很干凈,但卻看不到一絲煙火氣。
屋門,虛掩著。
林山走到門口沒有敲門,只是恭恭敬敬地,朝著屋里朗聲喊了一句。
“孫爺,山子給您請安來了?!?
屋子里,一片寂靜。
過了許久,才傳來一個蒼老的、沙啞的、仿佛早已被歲月遺忘了的聲音。
“進來吧?!?
林山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里的陳設,很簡單也很干凈。
一張土炕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孫爺,就盤腿坐在那燒得并不算旺的火炕上,手里拿著一個老舊的煙袋鍋瞇著一雙渾濁的、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身旁還坐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是他的孫女,叫孫小鳳??吹搅稚竭M來,小丫頭的臉上露出一絲怯生生的、好奇的表情。
“孫爺?!绷稚阶呱锨皼]有說任何多余的廢話,只是將懷里那顆用布包好的熊膽,恭恭敬敬地放在了炕桌上。
“爺您腿腳不好落下的是老寒腿的病根。我聽說,這玩意兒,對您那病有好處?!?
他沒有提“冬獵大賽”也沒有提“冬王”的稱號,更沒有提自己是如何獵殺這頭熊的。
他只是用一種最樸素、也最真誠的、晚輩孝敬長輩的語氣,說道。
“這點東西不成敬意。您,就收下吧?!?
孫爺那雙渾濁的眸子,微微動了一下。
他的目光從那顆散發(fā)著淡淡苦澀藥香的熊膽上,緩緩地移到了林山那張平靜的、不卑不亢的臉上。
他看了很久。
看得林山的心里,都有些發(fā)毛。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曾經叱咤風云的老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終于,孫爺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東西,太金貴了?!?
他的聲音,很沙啞也很平靜。
“我這條爛腿,早就沒救了。用這玩意兒糟蹋了。”
他沒有接受。
甚至,連碰都沒有碰一下那顆足以讓任何一個獵人都為之瘋狂的熊膽。
他只是將手里的煙袋鍋在炕沿上,輕輕地,磕了磕。
然后用一種充滿了無盡的滄桑和寥落的語氣,緩緩地講述了一段,早已被歲月塵封的、血淋淋的往事。
“二十年前,我也跟你一樣。”
“年輕,氣盛總覺得,這天底下就沒我孫敬山不敢去的地方不敢獵的chusheng?!?
“那時候村里就傳,說這老林子的最深處,有個‘閻王溝’,里面住著山神爺活人進去了就出不來。”
“我不信邪?!?
孫爺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回憶。
“我?guī)е夷莾蓚€最好的、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三個人-->>,三桿槍就闖了進去?!?
“結果…”
他伸出那只干瘦如柴的手,拍了拍自己那條空蕩蕩的褲管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