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只沉重的黑色電話聽筒,終于被周衛(wèi)國哆哆嗦嗦地放回了座機上。
仿佛放下的不是電話。
而是一塊燒紅了的烙鐵。
“呼……呼……”
周衛(wèi)國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那張平時嚴肅剛毅、在縣里甚至能止小兒夜啼的國字臉,此刻早已是一片慘白。
細密的冷汗,順著他的額頭、鬢角,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滾。
甚至連他那身筆挺的軍裝后背,都在這短短幾分鐘內(nèi),被徹底浸透了。
太嚇人了。
真的太他媽嚇人了!
他這輩子,上過戰(zhàn)場,見過死人,也跟窮兇極惡的歹徒拼過刺刀。
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讓他感覺到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
戰(zhàn)栗!
剛才那個電話,哪里是電話?
那分明就是一道從北京城,直接劈到他天靈蓋上的……
九天神雷!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墻上那只老式掛鐘,“滴答、滴答”的走針聲,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的干部、警衛(wèi)員,此時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雖然沒聽清電話那頭具體說了什么。
但他們聽到了那個名字。
陳克己。
那個只存在于傳說中、跺一跺腳整個北方都要抖三抖的……
軍區(qū)首長!
而此刻。
那個引發(fā)了這場“官場地震”的始作俑者——林山。
卻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他手里還捧著那個這就喝干了的搪瓷茶缸,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仿佛剛才那個通天的電話,真的只是他在跟隔壁大爺嘮家常。
“周部長?”
林山看著還在發(fā)愣的周衛(wèi)國,輕輕地叫了一聲。
“喝口水?”
這一聲,把周衛(wèi)國那早已飛到九霄云外的魂兒,給硬生生地拽了回來。
他猛地一激靈,整個人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喝!喝個屁的水!”
他看著林山,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有震驚,有后怕,有難以置信,但更多的……
是敬畏。
一種對“深不可測”這四個字的,本能的敬畏。
“林……林兄弟。”
周衛(wèi)國的稱呼,直接變了。
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諂媚。
“你……你跟陳司令,到底……是什么關系啊?”
林山放下茶缸,淡淡地笑了笑。
“沒啥關系。”
“就是……以前在山里,救過他一命?!?
“順便,請他吃過一頓……烤地瓜。”
“噗——!”
旁邊那個年輕的警衛(wèi)員,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救命之恩?
烤地瓜?
這他媽……這劇情,連評書都不敢這么編?。?
周衛(wèi)國也是嘴角瘋狂抽搐。
他當然不信這只是“一頓烤地瓜”的情分。
剛才電話里,那位老首長的語氣,可不像是對待普通恩人那么簡單。
那是一種……護犢子!
一種極其霸道、極其蠻橫、根本不講道理的……
護犢子!
他到現(xiàn)在,腦子里還嗡嗡回蕩著陳司令那充滿了硝煙味兒的咆哮:
“周衛(wèi)國!你給我聽好了!”
“林山,是老子的救命恩人!”
“蘇晚螢,是烈士的后代!是國家的功臣!”
“要是他們在你的地界上,少了一根頭發(fā)……”
“老子就扒了你的皮!把你發(fā)配到大西北去喂狼!”
“還有!”
“那個叫高遠的王八蛋!”
“不管他背后站著誰!不管他有多大的能量!”
“給老子查!往死里查!”
“老子倒要看看,是誰給了他這么大的狗膽,敢動我看重的人!”
……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釘子,死死地釘在周衛(wèi)國的心上。
他知道。
天,要變了。
這青山縣,不,是這整個省的天,都要因為這個電話,徹底地……
翻過來了!
“林兄弟?!?
周衛(wèi)國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走到林山面前,挺直了腰桿,臉上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鄭重。
“首長的指示,我已經(jīng)收到了?!?
“你放心?!?
他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
“從這一刻起?!?
“整個青山縣武裝部,所有人,所有槍,都聽你調(diào)遣!”
“誰要是想動你,或者動弟妹一下?!?
“那就得先從我周衛(wèi)國的尸體上……
“踏過去!”
這,是軍令狀。
也是,投名狀。
林山看著他,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里,閃過了一絲滿意。
他知道。
這張“王牌”,打響了。
“那就……麻煩周大哥-->>了?!?
林山站起身,伸出手,和周衛(wèi)國那只還在微微顫抖的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