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狼。
不怕虎。
甚至,連拿著沖鋒槍的國際雇傭兵,林山都敢拎著燒火棍,跟他們硬碰硬。
在紅松屯,乃至整個青山縣。
提起“林山”這個名字,誰不得豎起大拇指,喊一聲“林爺”?
那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
狠人!
然而。
今天。
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山王”,卻,徹底地……
慫了。
就在黃老邪前腳剛走,留下了那句“你岳父岳母過兩天就到”的“死亡通知書”后。
林山,就像是屁股上長了釘子。
坐,坐不住。
站,站不穩(wěn)。
他在屋子里,像頭被困住的野獸,背著手,來來回回地,轉(zhuǎn)了不下八百圈!
額頭上,全是細(xì)密的汗珠。
嘴里,還念念有詞,跟中邪了似的。
“完了完了……”
“這下真完了……”
“那可是……留洋回來的大工程師??!”
“還是……大學(xué)教授!”
“文化人!頂級的文化人!”
他猛地停下腳步,沖到那面掛在墻上的小鏡子前。
死死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面龐黝黑,那是風(fēng)吹日曬的痕跡。
五官雖然端正,透著股硬朗勁兒,但怎么看,都透著一股子……
土味兒。
尤其是身上這件,他平時最得意、覺得最威風(fēng)的大紅棉襖。
此刻,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別扭。
“這……這是不是太艷了?”
他扯了扯衣角,一臉的糾結(jié)。
“跟個大紅包似的……”
“人家城里人,是不是都講究個……低調(diào)奢華有內(nèi)涵?”
“我穿成這樣,會不會讓他們覺得,我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他越看越心虛。
“不行!得換!”
他手忙腳亂地翻箱倒柜,把那幾件壓箱底的舊衣裳都給刨了出來。
結(jié)果一看。
全是補丁。
要么就是洗得發(fā)白的勞動布。
“這……這更寒磣?。 ?
林山絕望了。
他把衣服往炕上一扔,又像陣風(fēng)似的,沖到了院子里。
他站在院子中央,環(huán)顧四周。
那座平日里讓他引以為傲、覺得氣派非凡的青磚大瓦房四合院。
此刻,在他眼里,也變了味兒。
“這墻,是不是砌得太高了?像不像……地主老財?shù)拇笤???
“還有這地,青石板雖然平整,但……是不是有點太‘暴發(fā)戶’了?”
“人家可是住小洋樓的!”
“會不會覺得我俗?覺得我沒文化?覺得我……”
他頓了頓,咽了口唾沫,聲音里帶著一絲深深的自卑。
“覺得我,配不上晚螢?”
這,才是他最怕的。
他林山,雖然現(xiàn)在有錢了,有地位了。
但骨子里,他始終覺得自己就是個泥腿子。
而蘇晚螢,是天上的云,是書香門第的大小姐。
如果不是那場變故,他們這輩子,可能連面都見不著。
現(xiàn)在,人家的親爹親媽要來了。
那可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來“視察”他這個“撿漏”的窮小子了!
這種感覺,比讓他單槍匹馬去挑一窩土匪,還要讓他……
肝兒顫!
“噗嗤——”
就在林山站在院子里,對著自家的雞窩長吁短嘆,恨不得把雞都給訓(xùn)練成“禮儀小姐”的時候。
身后,傳來了一聲,忍俊不禁的笑聲。
是蘇晚螢。
她一直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平時威風(fēng)凜凜的男人,此刻卻像個即將面臨大考的小學(xué)生,慌亂,無助,又透著一絲……
可愛的傻氣。
她知道他在怕什么。
也正因為知道,她的心里,才更覺得……
暖。
“你……你笑啥?”
林山回過頭,老臉一紅,有些惱羞成怒。
“我這……我這不是為了給你長臉嗎?”
“我怕……怕咱爹媽來了,看不上我?!?
“怕他們覺得,把你嫁給我……委屈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蘇晚螢收起笑容,緩緩地走到他面前。
她伸出那雙白皙的手,輕輕地,幫他整理了一下那件大紅棉襖的領(lǐng)口。
動作溫柔,細(xì)致。
就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林山?!?
她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倒映著他那張寫滿了緊張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