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向東剛在文化局開完一個關于下季度群眾文藝活動經(jīng)費的會,頭昏腦漲地蹬著自行車回到文化館。
還沒進小樓,就感覺館里氣氛不對。
他隱約聽見“司齊”這個詞產(chǎn)生的驚呼聲,心里“咯噔”一下。
難道是那小子又闖禍了?
支好自行車,快步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一群人正圍著司齊,七嘴八舌,臉上都帶著興奮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王大爺嗓門最大,“……四百二十七塊!我的老天爺!”
“什么四百二十七塊?”司向東擠進去,一頭霧水。
“司館長!您可回來了!”李大姐眼尖,一把拉住他,激動得語無倫次,“您家司齊!又發(fā)表文章了!《故事會》!稿費這個數(shù)!”
她伸出四個手指,又比劃了個二和七。
司向東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雷劈中了。
他一把搶過王大爺手里的《故事會》,翻到目錄頁,一眼就看到了“司齊”的名字和那個熟悉的標題《夜半敲門聲》,白紙黑字,印在“中篇故事”欄目的最頂端。
旁邊還放著一張稿費通知單,金額欄里“肆佰貳拾柒圓整”幾個字,像烙鐵一樣燙著他的眼睛。
四百二十七塊!
他當館長一個月工資加補貼也才五十多塊!
這小子一篇文章,頂他大半年!
一股混雜著狂喜、震驚、揚眉吐氣的強烈熱流,猛地沖上司向東的頭頂,讓他臉頰發(fā)燙。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想起自己前幾天還恨鐵不成鋼地罵司齊“懶筋又犯了”……現(xiàn)在再看眼前這厚厚一本全國發(fā)行量最大的雜志,還有那張實實在在的稿費單。
司向東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抽的,不過,他樂意被四百塊的稿費單抽。
“這……這真是你寫的?之前不是沒有回復嗎?”
他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找到二叔,先進工作者,文化館館長應該有的樣子。
司齊被眾人圍在中間,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嗯,就是之前投的那篇,沒想到隔了這么久才錄用?!?
“好!不錯,不過也不要驕傲,你最近就有點懈怠了,這樣的風氣是要不得的!”司向東突然覺得這個侄子沒準真有點啥成為大作家的天賦,
不能再以普通作者的要求,要求他了,那是對他的貶低,應該以更高的要求要求他,以更加嚴苛的標準衡量他,以更加頻繁的批評督促他,一定要改掉他擺爛的心態(tài),和憊懶的工作狀態(tài)。
司齊還不知道司向東已經(jīng)在打歪主意了。
……
司向東回到家里,廖玉梅正在廚房炒菜,油煙嗆得她直咳嗽。
看見司向東滿面紅光、腳步生風地進來。
她愣了一下,“什么事這么高興?撿到錢了?”
“比撿到錢還高興!”司向東把《故事會》“啪”地拍在飯桌上,聲音激動得變了調,“玉梅!你快看!咱們家小齊!出息大發(fā)了!”
廖玉梅擦擦手,疑惑地拿起雜志。
當看清“司齊”兩個字時,她心情激動。
當司向東說出“稿費四百二十七塊”的時候,手猛地一抖,雜志差點掉在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看看雜志,再看看司向東,嘴唇哆嗦著,“多少?四百二十七塊?”
“對,四百二十七塊!”
“我的老天爺啊……”
廖玉梅張大嘴巴,滿臉難以置信。
她捂著胸口,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你說的對,咱們家出文曲星了!”
她又想起上次說親的舊事,別的可能會忘,這事兒她能記很久,“上次那個蕭麗君沒眼光!嫌咱沒編制?現(xiàn)在讓她看看!咱小齊憑本事吃飯,一篇文章抵她兩年工資!看她還敢不敢瞧不起人?”
……
司齊提著雞蛋和大米來的時候,晚飯已經(jīng)做好了,自然是前所未有的豐盛,炒了滿滿一桌子菜。
飯桌上,司向東和廖玉梅不停地給司齊夾菜,嘴里念叨著未來的規(guī)劃,仿佛司齊明天就能成為全國聞名的大作家。
而司齊,看著碗里堆成小山的飯菜,心里踏實又溫暖。
心里琢磨著有了這些錢,終于有錢去搞一臺收音機了。
進口貨沒渠道,也買不起。
上海牌和熊-->>貓牌也買不起,都是國家級品牌。
就買詠梅(無錫)或者西湖牌(杭州)的收音機,詠梅最近出了個詠梅,便攜小巧可暢銷了,值得考慮。
這些他之前就去過百貨商場瞧過貨了,囊中羞澀,不舍得把錢全花了,總得留些救急用。這次四百多塊稿費下來,他就準備真正動手買了。
司齊不由自嘲一笑,買一個收音機,比前世換手機和電腦考慮的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