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齊被一陣清晰的翻頁聲吵醒。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正看見謝華站在書桌前，手里捏著他那疊《尋槍記》的稿紙，眉頭擰得死緊，眼鏡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字句，嘴角向下撇著，幾乎能掛住油瓶。

“醒了？”謝華聽見動靜，頭也不抬，語氣帶著慣常的批判腔調(diào)，“‘槍呢？’‘我的槍不見了?！@叫什么開頭？”

司齊撐著發(fā)沉的腦袋坐起來，宿醉般的疲憊還未散去。

他還沒完全清醒，他愣了愣，“懸疑開頭?。　?

司齊覺得自己的開頭不必上教材分析，可也不差，開局就埋了鉤子。

“寫的什么？老實說我沒有看懂，前不搭后語，顛三倒四，連個完整的故事都沒有！”

謝華的批判就像冰刀一樣刺了過來。

司齊正色道：“謝華同志，這是意識流寫法?！彼M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嘗試捕捉人物瞬間的心理真實，打破線性敘事……形散而神不散，它其實有一個主線就是尋槍，幻覺、夢囈、內(nèi)心獨白等等都是圍繞這條線進行的?！?

“意識流？”謝華猛地抬起頭，不自覺就帶點譏諷，“我看是‘意識亂流’！故弄玄虛！文學是給人看的，不是讓人猜謎的！你寫的這東西，除了你自己，誰能看懂？‘老鷹巷的瞎子說聽見了腳步聲……是皮鞋聲嗎？不對，好像是布鞋……’——這都什么跟什么？亂七八糟！”

他把稿紙往桌上一拍，發(fā)出“啪”的一聲響，仿佛那是什么臟東西。

謝華指著稿紙，痛心疾首般搖頭，“歪門邪道！司齊，我早就說過，那種獵奇的路子走不長遠！你現(xiàn)在的路子越來越偏了，偏得離譜！”

“路有正邪沒錯，寫作沒有。考古記載，商周金文中的敘事，多采用正敘的手法，當時人習慣了正敘，那么，能讓他一舉成名，正式步入文壇。

投給低級別的文學雜志根本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投給《收獲》、《當代》、《人民文學》、《鐘山》這樣的頂級刊物？

萬一編輯也和謝華一樣，掃一眼，覺得是一團亂麻，就扔進廢紙簍呢？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一月中旬了，距離年底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月。

轉(zhuǎn)正評審看的是年內(nèi)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