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服部的玻璃門剛被推開，抱怨聲就像潮水般涌了出來。奧奧踩著高跟鞋走進(jìn)來，鞋跟敲在瓷磚上的聲音，被淹沒在一片嘈雜里。

“這日子沒法過了！”接線員老陳把耳機一摔，聲音洪亮，“生存是容易了，吃飽穿暖不費勁，可想出人頭地？比登天還難！”

奧奧放包的手頓了頓，抬眼掃過辦公室。六個客服，沒一個在干活，都圍著老陳，臉上掛著附和的愁容。她清了清嗓子：“上班時間，聊什么呢？”

眾人散開，老陳卻沒動，梗著脖子道：“奧主管，不是我們想聊，是心里憋得慌。你說說，90年代早期，我叔南下進(jìn)廠，月工資從80變800，那是翻倍的漲！2000年早期，我表哥在城里買房，現(xiàn)在漲了十倍，就算沒買房的，搞裝修、賣家具，也能在產(chǎn)業(yè)鏈下游賺點錢。后來有互聯(lián)網(wǎng)，沒學(xué)歷沒能力，做個電商把線下貨搬到線上，也能分一杯羹。可現(xiàn)在呢？ai來了，我們連參與感都沒有，還得怕被替代！”

曉曉抱著膝蓋坐在椅子上，小聲附和：“是啊奧主管，前天股東來視察，說未來大部分員工每周只用工作一小時，聽起來挺美，細(xì)想一下，這不就是變相裁員嗎？有股輸送人才的味兒。”

“前幾輪浪潮，大家都是躍躍欲試，覺得有機會。這一輪，只剩焦躁不安了?！崩蚶蛉嗔巳嗵栄?，“我昨晚刷抖音，看到美國那七姐妹科技巨頭，財富漲得跟火箭似的，可我們呢？連個湯都喝不上，還得擔(dān)心飯碗不保?！?

奧奧皺起眉，走到自己工位坐下：“抱怨解決不了問題。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先把手頭的投訴處理了。昨天那個定制衣柜尺寸出錯的投訴，解決了嗎？”

老陳哼了一聲，重新戴上耳機：“解決個屁！客戶說要退貨，還要賠償誤工費，車間那邊說是設(shè)計部的問題，設(shè)計部說是客戶自己改了尺寸，互相推諉，我們客服夾在中間受氣！”

話音剛落，奧奧的辦公電話就響了，屏幕上顯示“緊急投訴-訂單2103”。她接起電話，剛說了句“您好，德德家居客服主管奧奧”，就被電話那頭的怒吼打斷。

“奧主管是吧？我是訂單2103的客戶，我買的沙發(fā)，今天送貨上門，打開包裝一看，真皮表面全是劃痕！你們這是什么質(zhì)量？是不是拿次品糊弄我？”

奧奧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先生您別激動，我現(xiàn)在就聯(lián)系倉儲和物流，半小時內(nèi)給您答復(fù)?！?

“半小時？我告訴你，一小時內(nèi)要是沒解決，我就把沙發(fā)拉到你們公司門口，讓所有人都看看德德家居的破爛質(zhì)量！”客戶說完，“啪”地掛了電話。

奧奧立刻撥給倉儲部主管老趙：“老趙，訂單2103的沙發(fā)，客戶反映真皮表面有劃痕，是怎么回事？”

“奧主管，這事兒不賴我們?！崩馅w的聲音含糊不清，像是在吃東西，“沙發(fā)出庫的時候是好的，肯定是物流運輸?shù)臅r候刮到的，你找物流部去吧?！?

“物流部說貨物出庫時已經(jīng)有問題了。”奧奧耐著性子說，“現(xiàn)在客戶很生氣，說要拉著沙發(fā)來公司鬧事，你趕緊派人去客戶家看看，確認(rèn)一下情況?！?

“派不了人，”老趙一口回絕，“我們部門現(xiàn)在就三個人，還得忙著盤點庫存，哪有時間去看客戶？你自己想辦法吧?！?

電話被掛斷，奧奧看著手機，氣得手都在抖。她又撥給物流部主管老錢，老錢的態(tài)度更差：“奧奧，別給我打電話，貨物出庫我們只負(fù)責(zé)運輸，質(zhì)量問題跟我們沒關(guān)系。再說了，現(xiàn)在ai都能自動分揀貨物了，以后我們這些人都得失業(yè)，誰還有心思管這些破事？”

奧奧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她知道，大家心里都憋著氣，ai浪潮帶來的焦慮，讓每個人都變得暴躁又消極。她拿起包，對曉曉說：“我去客戶家一趟，辦公室這邊你盯著點，有重要事給我打電話?！?

“奧主管，我跟你一起去。”曉曉站起來，“多個人多個照應(yīng)?！?

奧奧點點頭，兩人快步走出辦公室。外面的太陽很烈，照在身上火辣辣的，就像此刻大家焦躁不安的心情。

客戶姓趙，住在高檔小區(qū)，打開門看到奧奧和曉曉，臉色鐵青得能滴出水來?！澳銈兛伤銇砹?！”趙先生指著客廳里的沙發(fā)，聲音里滿是怒火，“你們自己看，這沙發(fā)真皮表面全是劃痕，這就是你們德德家居的品質(zhì)？我花了三萬塊，買了個次品？”

奧奧走到沙發(fā)前，仔細(xì)看了看，劃痕確實很明顯，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刮到的?！摆w先生，實在對不起，給您帶來了這么大的麻煩?！彼⑽⒕瞎?，“我們會立刻給您換一套新的沙發(fā)，并且賠償您的誤工費和精神損失費，您看可以嗎？”

“換一套？我現(xiàn)在看到你們德德的沙發(fā)就惡心！”趙先生攥著拳頭，“我要退貨！全款退貨！還要你們公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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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曉在旁邊小聲說：“趙先生，公開道歉的話，我們需要跟公司申請，但是退貨和賠償，我們可以立刻給您辦理?！?

“申請？我給你們一天時間！”趙先生盯著奧奧，“一天后要是沒給我滿意的答復(fù)，我就找媒體曝光，讓大家都知道德德家居是怎么糊弄消費者的！”

從趙先生家出來，曉曉嘆了口氣：“奧主管，這事兒不好辦啊，公開道歉公司肯定不同意，到時候又得怪我們客服部辦事不力?！?

“走一步看一步吧?！眾W奧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先回公司，跟楊經(jīng)理匯報一下情況?！?

回到公司，剛走進(jìn)客服部，就聽到一陣爭吵聲。老陳和設(shè)計部的小王正吵得面紅耳赤。

“你們設(shè)計部怎么回事？訂單1987的衣柜，尺寸錯了三公分，客戶都投訴到總部了！”老陳指著小王的鼻子，怒氣沖沖。

小王也不甘示弱：“怪我們？客戶自己在app上改了尺寸，系統(tǒng)沒同步過來，關(guān)我們什么事？再說了，以后ai就能自動設(shè)計尺寸了，我們這些設(shè)計師早晚得失業(yè)，還管什么尺寸對錯！”

“ai能設(shè)計？ai能解決客戶的投訴嗎？”老陳冷笑，“到時候客戶投訴，還不是我們客服來受氣！”

奧奧走過去，打斷他們：“別吵了！訂單1987的問題，我來解決。小王，你跟技術(shù)部對接一下，看看系統(tǒng)為什么沒同步客戶改的尺寸。老陳，你跟客戶聯(lián)系一下，道歉并承諾重新做衣柜，盡快安裝?！?

“奧主管，不是我們不干活，是心里沒底啊?！毙⊥鯂@了口氣，“前天股東說，未來每周只用工作一小時，聽起來挺好，可仔細(xì)一想，這不是要裁人嗎？我們這些普通人，在ai浪潮里，連參與感都沒有，只能等著被淘汰?！?

“是啊，前幾輪浪潮，就算沒學(xué)歷沒能力，也有參與渠道。”老陳說，“90年代進(jìn)廠，2000年搞裝修賣家具，后來做電商，可現(xiàn)在ai來了，我們連門都摸不到。美國那七姐妹，財富漲得跟火箭似的，我們呢？只能焦慮?！?

奧奧看著他們，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自己也有同感，每天看著ai替代人工的新聞，心里也慌。可她是主管，不能表現(xiàn)出來?！按蠹业男那槲依斫?，”她說，“但不管怎么樣，現(xiàn)在的工作還是要做好。只有把當(dāng)下的事做好，才能應(yīng)對未來的變化。”

正在這時，客服部經(jīng)理老楊走了進(jìn)來，臉色陰沉：“奧奧，你跟我來辦公室?！?

奧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沒好事，跟曉曉遞了個眼神，跟著老楊走進(jìn)了經(jīng)理辦公室。

“訂單2103的客戶，是不是要求公開道歉和退貨？”老楊坐在椅子上，手指敲著桌子。

“是，客戶態(tài)度很堅決，說一天后沒滿意答復(fù)就找媒體曝光?！眾W奧說。

“公開道歉？絕對不行！”老楊猛地一拍桌子，“這要是公開道歉，公司的名聲就毀了！退貨可以，但是賠償款不能超過五千塊。你現(xiàn)在就去跟客戶說，要么接受退貨加五千賠償，要么就-->>隨便他怎么鬧！”

“楊經(jīng)理，五千塊太少了，客戶花了三萬買沙發(fā)，而且確實是我們的質(zhì)量問題。”奧奧說，“再說了，要是客戶真找媒體曝光，損失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