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的逾越一下斬斷了這份情義。

想起最后說的那句話，他真想抽死自己！

怎么就鬼迷心竅……

就在他站起來時，門海水缸里發(fā)出普隆一聲，一條金魚躍出水面。那條魚飛的極高，呈弧線朝他飛來。張主任伸手去接，等魚兒落在手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枚白底紅沁、漢雕質(zhì)樸的魚佩。

張主任忍不住無聲大哭，他再次鞠躬，心中悔恨交加。

可知道不能再繼續(xù)打擾，哪怕心中有萬般不舍，也只能將魚佩裝進(jìn)內(nèi)袋，快步離開。等回到大門口，站在門內(nèi)深呼吸幾次整理好儀容，才像沒事人一樣回到車上。

“怎么樣？”車后排的人急急問道。

張主任搖搖頭，“薛女士沒答應(yīng)……她好像老了，已經(jīng)記不大人，還問我是誰。”

“這樣啊，”車后人有些失望的坐回去，“想想也是，快一百歲的人了……走吧，先回部里。”

車子離開后，大門在身后無聲無息落鎖。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庭院內(nèi)，薛女士輕輕呢喃了一句。

她重新拿起那個包裹，時間就好像在她身上倒退了一般。從指尖開始，枯瘦的手指重新變得飽滿，皺紋橫生的肌膚再次溫潤如玉，銀發(fā)皓首頃刻間青絲三千！

轉(zhuǎn)眼間，她已經(jīng)從宛若枯骨的老婦人，變回那個三十紅顏一劍分滄海的絕世劍俠。

身上那身老年裝也變成青色對襟襦裙，一對水色流云飛袖。薛女士一個旋身，聚散如云般飄落石桌邊，手里提著包裹，哪還有剛剛垂垂老矣的樣子。

她討厭用那副樣子見人，卻又不得不扮老。

人的心態(tài)是會變的，時間久了，就連當(dāng)年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躺在病床上看她時，眼神也會帶著嫉妒。隨著當(dāng)年的戰(zhàn)友紛紛辭世，她也只能急流勇退，甚至不在外面露面，將自己困在這個二進(jìn)小院。

因為任何國家的政治生活里，都容不下一位長生者。

其實薛女士對政治沒多大興趣，如不是當(dāng)年許下的承諾，她早就離開京城。

但承諾就是承諾，三十年間出生入死，多少人犧牲在她眼前！她要保證那些人托付給她的夢想，實現(xiàn)得十全十美！所以直到前年，“近百歲高齡的她”還單人只劍前往東南亞清洗魑魅魍魎，確保香江順利回歸。

隨著國旗升起，她來鄧中夏墓前灑一杯水酒，敬72年風(fēng)雨云月。

至此，劍心圓滿，再無缺憾。

她終于可以放下，無牽無掛的離開。

……

包裹里是一疊12寸照片，沒有信件。

第一張照片就讓她愣住。

那是一張孩童坐在病房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孩子似乎剛剛病愈，眉眼間還帶著一些憔悴。

但粉雕玉琢，眉目如畫，簡直可愛到極致！第一眼就讓人聯(lián)想起紅樓夢里的賈寶玉，如果賈寶玉小時候生的這么好看，那賈母的偏愛完全可以理解的！

照片后背寫著，“林克，四周歲，長老會醫(yī)院?！?

薛女士皺眉，手一伸，憑空取出一張黑白照片。這張照片僅有三寸，似乎存在很多年，照片有些泛黃，畫面也有些糊了。

照片上，一個半拉老頭子拽著一個滾成泥球的小皮猴，手指著鏡頭。

爺孫倆呲著相似的大牙，對鏡頭笑得無比開心。

“這是同一個人？！”薛女士差點兒一巴掌把石桌拍碎！

這簡直是把宋玉拍成宋單單，潘安拍成潘黃河！

這是拍照？

這是毀容！

她將兩張照片擺在一起反復(fù)對比，除了外形有些相似，竟然真的看不出是同一個人！

林克后面沖洗的照片，小小孩童，讓人打心眼兒里心疼。可林爺爺郵來的那張，看著和個鄉(xiāng)下的野孩子差不多，臉上沾著灰土泥巴完全看不出本色。

她也知道那張照片拍攝于七幾年，當(dāng)時無論相機、相紙還有沖洗技術(shù)，都和現(xiàn)在沒法兒比。

但還是忍不住臭罵那對不靠譜的父子。

老的一去幾十年，就送回來這張黑白照片，還是輾轉(zhuǎn)多人之手，跟做賊似的；小的回國就知道蹲實驗室，回國時行李全用來裝資料和實驗器材，生活相關(guān)的是一點兒沒帶！

所以她這些年聽了林克這個大孫子不少“劣行”，照片卻只見過那一張。

鶴然說起來的那種恨鐵不成鋼，在她看來可信度極低。

優(yōu)秀的孩子只會成長成他自己，而不是變成父親的小號。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