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向二人深深一揖,態(tài)度誠懇。
沖虛和方證被推向道德至高點上,想拒絕都找不出理由來。
拒絕,便意味著武當(dāng)、少林背棄俠義之道。
兩人相視一眼,心中均暗自苦笑,岳不群這張嘴當(dāng)真了得,這是不想讓武當(dāng)和少林置身事外。
寧中則也愣愣出神,秀眉緊蹙,心中困惑。
師兄素來痛恨魔教,立場鮮明,劉、曲結(jié)交,以師兄往日的做派,勢必站在白道這一邊,如今卻一反常態(tài)。
不堅守正義還自罷了,反倒替劉正風(fēng)出頭,甚至想將少林和武當(dāng)卷入這場是非旋渦之中,究竟意欲何為?
難道正邪也不分了么?
一時之間,寧中則感覺眼前的丈夫變得格外陌生。
這兩個月來,師兄脫胎換骨了一般,性子全然變了,仿佛不是她以前認識的丈夫。
寧中則心里極度不適,難以接受。
人會變沒錯,可這變化得也太快了,前后之間,除了外表之外,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師兄這幾個月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她想不明白,憂心忡忡。
只聽沖虛道:“劉正風(fēng)與曲洋是否有染,尚無定論,不知岳掌門又怎知嵩山派會為難劉三爺?”
岳不群笑道:“不管真假,防患于未然,總是沒錯的。倘若劉、曲結(jié)交只是空穴來風(fēng),自然最好?!?
方證點了點頭,臉上堆笑:“岳掌門素來與魔教勢不兩立,如今卻為了一個與勾結(jié)魔教的劉正風(fēng),不惜降尊游說我二人,這倒是讓老衲有些不明白了。”
這話倒是問到了寧中則的心坎上,因為這也是她不明白的地方。
岳不群心里有些不爽,敢情我在你們眼里就是偽君子是吧?
岳兄,看來你以前偽裝得也不夠好??!
“魔教雖濫殺無辜,行事殘忍,但也并非全無俠義之人,其中不乏正直之士?!?
“反觀我正道眾人,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勾心斗角,不擇手段。濫殺無辜者,亦不在少數(shù)。青城派便是最好的例子,滅福威鏢局之時,何曾講過半點道義?”
“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均是明辨是非之人,敢問,這江湖中的恩怨情仇,是非曲直,當(dāng)真是正邪二字就能輕易界定的嗎?”
“岳某以為,正邪并不在于出身正道還是魔教,心魔才是魔?!?
此一出,方證和沖虛頓時驚愕不已,難以置信這話竟出自岳不群之口。
在兩人眼里,岳不群雖然有“君子劍”的美譽,實則見識淺薄,以名門自居,卻未必分得清真正的善惡。
現(xiàn)在看來,倒是誤會了他。
他能說出這番話,就足以說明心思澄明,心念通達,格局廣大,非等閑可比。
一時間,兩人看岳不群的眼神都變了,用“刮目相看”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方證連連嘆息:“心魔才是魔,說得好,說得好!阿彌陀佛,岳先生很有佛性??!”
沖虛跟著附和:“岳先生能有如此見識,貧道佩服,比起那些江湖中道貌岸然之輩,不知高明多少?!?
岳不群微微一笑:“大師和道長過譽了,這只是晚輩的一點淺見?!?
方證哈哈大笑,滿臉動容:“岳先生何必謙虛,岳先生能有此見識,足見胸襟寬廣?!?
他由衷感到欣慰。
武林之中,能有岳不群這樣一個人,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他接著說道:“既然如此,老衲也就豁出去了。若劉正風(fēng)果真蒙冤,屆時老衲定當(dāng)竭盡全力,為他擔(dān)保。”
沖虛隨即表態(tài):“岳掌門放心,貧道也會站在岳先生這邊,為劉正風(fēng)討還公道,決不讓左冷禪的陰謀得逞。”
岳不群大喜過望:“那岳某就代五岳劍派感謝二位了,岳某還有要事,不便再叨擾。”
“岳先生慢走。”
方證和沖虛起身將岳不群夫妻送出房間。
望著兩人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
臉上卻洋溢著笑容,開始議論起岳不群來。
一個說他有佛性,一個贊他是真正的君子。
……
走在街上,寧中則憂心忡忡:“師兄當(dāng)真要為劉正風(fēng)出頭?”
一旦為劉正風(fēng)辯護,豈不正中左冷禪下懷?
左冷禪定會借題發(fā)揮,在師兄頭上扣上勾結(jié)魔教的罪名,進而以盟主令旗威逼華山派,甚至鼓動武林同道,對付華山。
“師妹,劉正風(fēng)乃我五岳劍派中的豪杰,豈能任人誣陷?”
“左冷禪雖自詡名門正派,但其行徑與魔教無異?!?
“為夫若袖手旁觀,那才是真正的是非不分?!?
“魔教與武林正派爭斗數(shù)百年,所爭的,真的只是正邪之分嗎?”